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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老嬷欣慰的声音传来:“这边境终于是要太平些时日了呀。”
林师收回目光,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他回过头来,瞧见刘景珉推门跨步进来,轻道一声:“早。”
刘景珉将手中的碗撂在桌上,里面盛满满的是热乎乎的馎饦,还有油纸包着的刚出炉的胡饼。“喏,新鲜热乎的早食,我可是专门跑了大老远买的。今儿早下雨,正好吃些暖和的去去湿气。”他搓搓被烫得有些红的手,取了筷子递给林师:“怎样,来这儿的第一天,还住得惯?”
林师顺势坐下来:“虽说昨日多喝了两盏茶,不过伴着雨声入眠,倒也一夜无梦,睡得安稳。”
刘景珉咧嘴一笑,眼眸黑得发亮,随口道:“那就好。我还担心林小郎君认床,睡不着呢。”
“你我二人一路远至长安,若真如此,我怕是那一路都睡不得了。”林师咬了一口胡饼,油香席卷了口腔,他瞧见刘景珉发梢还挂着雨滴,湿漉漉的,心中一软,问,“客栈里就有卖早食,怎还要跑很远。”
刘景珉将油纸往前一推:“当然是去买整个长安城最好吃的那家。”
手中的饼还有些烫,不知他跑得有多急,抑或者专门骑了马,才留了这一口焦香酥脆。
林师抬眼,正撞上他托腮注视着自己。
昨夜他其实睡得并不沉,半夜十分听得有人悄声讲话。习武之人一向感知灵敏,半梦半醒间也大致猜到,这不外乎是刘景珉在吩咐谷余办事。只是他无心偷听,就也未听得真切。
也罢,他想,是人皆有秘密,道破了反而难堪。
待到时机成熟时,自会分晓。
“我今日要出门一趟。”用完早膳,刘景珉忽然站起身,随手拍了拍坐皱的衣摆:“用不了多久,去去就回。我把谷余留在客栈里,若是需要,你直接喊他名字就好。”
与此同时,苏柳木坐在杨府的厢房,垂着眸子将十指从那节瘦弱的手腕移开。
杨涧山笑了笑,他的长发散在榻上,双眼已经不再同年轻人那样有神。他问:“苏大夫不如直截了当,我还有多少的时间。”
苏柳木深吸一口气,似乎下了莫大的决心:“兴许是我误诊了,我去差人寻宫里的御医来”
“我身体如何,苏大夫应是心里最是清楚。你乃是苏胤亲传,又何来的误诊。”杨涧山坐起身来,双手接过下人递来的药膳,捧在手中。他的面色不似重病之人那样苍白,却透出一股浓浓的倦怠。
几十年的岁月在这张面容上烙下了一条条痕迹,又眉眼间残留下一抹释然。
苏柳木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若是安神养心,还有三年。”
这是最好的情况,若是眼下辞官归家,不再过问朝中事物,身边有医师照看,下人帮扶,好生歇养调理着,还有将近三年光景。但苏柳木心知杨涧山定是放不下自己身上的担子,辞官养病,也几乎渺茫。
果不其然,杨涧山摇摇头,他将手中的药膳一饮而尽,他将苏柳木心中明了的事情再次坐实了:“苏大夫知道,五门未除,战事未平,圣上尚且年轻气盛,我怎敢安心。”
苏柳木自知劝不动他,只将药方递给侍女,继而宽慰道:“今日边城传来大捷战报,我今日晨时上街,听见街上百姓皆在谈论此事。”
杨涧山却依然苦笑着摇头,他一字一句,给苏柳木听得真切:“苏大夫应于心中知晓,西北军不过是平了边关胡人军的骚扰罢了。虽说是为捷报,可不应在城中引起如此讨论。”
苏柳木霍然起身,不可置信道:“杨大人,您是说”
杨涧山压压手,示意她先坐下,莫要激动。
“街头市井阔谈些什么,不过是有心之人刻意为之罢了。”他靠在软榻上,似乎不愿再提及此事,而转了话题:“说来我思考许久,如今我时日无多,想收一徒,将我毕生所学托付于他。”
他垂眸笑了笑,似乎回忆起了记忆深处的故事:“你小时被苏胤带在身边,我初次见你本心想这姑娘可是个做徒弟的好苗子,奈何你是苏胤的女儿,自然是承他的医脉。”
这是杨涧山第一次提及往事,苏柳木恍然一怔,鼻尖似乎拂起了儿时父亲身后的那股草药香,她提着沉乎乎的药匣,一路小跑跟在父亲身后,同他一道奔波于长安中。
她多次曾听旁人吹捧,父亲是宫中太医署赫赫有名的御医,但自打她记事起,他便没有再去朝中做过事。她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年,每每问诊,皆是寻常百姓家。
有人问苏胤,这个小丫头是谁,苏胤只说,这是我徒儿。
原本她想,是她资质愚钝,父亲不愿认她为当朝名医的女儿,直到长安生变,她得以保全性命,才明白父亲的良苦用心。
明白了,却无法再见他一面。
她握着银针,轻轻落下,为杨涧山施针,又听见他道:“若是见到了聪慧的苗子,恳请苏大夫为杨某留意几分。”
杨涧山得了她的回应,淡淡地阖上眼睛,正要小憩几分,护卫忽然来报,说他们顺着查到了那具尸体的来处。
正是前几日杀入医馆,一夜之间服毒自杀的那名死士。
苏柳木又下一针,心中蒸腾起一阵愧疚:“苏某分明要杨大人静养,却还是拿些小事来劳烦您”
杨涧山阖眼这般无奈:“只是交给下人去办罢了。”
黑衣护卫跪在榻前:“属下查明,这具死士来自杜家。”
苏柳木捏针的手一紧,不可置信般喃喃道:“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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