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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起初还能够互相调笑,是因为总把罗桂双想象得穷凶极恶,他是棋盘尽头的魔王,恨不得将所有罪名都归于他一人。
而答案显然不令房灵枢感到心满意足,侦破的答案是完满的,人情的答案是失望的。
两人都不言语。
房灵枢沉默远望于窗外,邹凯文心情也沮丧,只好在心里拿爱情调剂自己。他已经干了许多年的FBI,刑事案件经历得多,就好比人在情场里打滚,饱经多次失恋,再一次失恋并不更加铭心刻骨。
而房灵枢还是初恋,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件人命大案,也许会是毕生唯一一件。
邹凯文将目光慢慢扫过房灵枢的侧脸——他已经许久不曾这样仔细地看他,皮肤很白皙,唇角微微翘起,眼睫毛也跟着一并翘起,和鼻尖、下巴,一起划出一种饱满而上扬的弧度。
这整个弧度都适合甜腻的撒娇,而不适于他此刻的忧郁。
当初我爱上他,不免有一点猎艳的因素,邹凯文想,不知不觉地,我爱他爱得不可自拔。他不高兴,我也不由自主地要陪着他不高兴,这就是恋爱的一种权利,旁人无权享有这样的共情。
他又在房灵枢鼻尖旁边发现一颗浅褐色的雀斑——似曾相识——然后他恍然大悟地想起,这颗雀斑是后来生出来的,被太阳晒出来的,他们俩外出游玩,回来就长了这颗雀斑,房灵枢用了许多面膜来消灭它,最终都是败北。
邹凯文觉得这颗雀斑给他清秀纯真的脸,多添了一缕娇媚的色气。
他盯着这颗小痣,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房灵枢回过脸来,无声地,他们吻在一起。这亲吻就是解痛的药,也是药水之后解苦的糖。
Kevin吻了他的嘴唇,又吻他那颗痣。
“宝贝儿,你以后还要面对很多案件,要学会习惯它。”
“我并不同情罗桂双。”房灵枢骑在他身上:“就是觉得仿佛对不起梁旭。”
“如果你总是把情绪带进办案里,那我只能说,你这个工作做得既不优秀,也不称职。”Kevin语调里裹了严厉的批评:“梁还没有抓住,你就在这里考虑跟他谈论金川案的往事——你想过要怎么缉拿他吗?”
此时此刻,委婉劝解是没有用的,不如当头棒喝。
房灵枢果然抬起头,过一会儿,又低下头:“对不起。”
“不是对不起我,你要对得起自己的职业。你的父亲还在拼命工作,从刚才到现在,你已经忧郁了十五分钟,时间不宝贵吗?”
房灵枢乖乖从他怀里爬开,抬头挺胸地坐到一旁:“老师,你说得对。”
Kevin看他一会儿,扬唇笑了。
训斥和温柔都是必要的,人的天性难以左右,但还有意志可以规束它。
山峦的曲线在夜色中起伏,那大约是秦岭。
“现在有一个问题。”Kevin拿糖块在火车的小茶几上摆出阵势:“最初的两个案件,动机都很明确,也有清晰的目标和指向,这不符合连环杀手的心理状态。”
绝大多数连环杀手,符合三个心理模式:一是“逃逸”,也就是在逃亡过程中杀害可能危及自身的目击者;二是“欲望”,许多奸杀案和劫杀案符合这一形式;三是“惩戒”,这种心态的杀手多数是从复仇起步,继而向一切具备相似特征的被害人下手。
这三条常见模式,都不符合罗桂双的情况。
“明知故问。”房灵枢随手打他一下:“你什么时候能改了这个爱考我的习惯?”
“我总是你的老师。”Kevin笑道:“这是师生恋的情趣所在。”
“我想金川案可以分为两个阶段。”房灵枢觑着夜色:“最初的两个案件,都是目的性杀人。之后的所有案件,转化成了‘惩戒’模式。”
这两个阶段之间,必然有一个爆发点,有一把钥匙,打开了罗桂双疯狂的门。
那应当就是罗晓宁。
“你看过他的病历,也见过他本人。”房灵枢黯然道:“当初我大胆猜想他是罗桂双的儿子,是因为梁旭和罗晓宁自己对我说过,说罗晓宁被梁旭唤醒是在五年前。”
五年前,也是罗桂双停止作案的时间。
罗晓宁是罗桂双的独生子,他的苏醒能给父亲停止犯罪的希望,那反过来推断,当初他的昏迷,也同样能导致他父亲的疯狂。
“我只是不明白一点。”Kevin遥望夜色:“罗远赴缅甸卖命挣钱,却为了另一笔佣金跟家人脱离关系,这样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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