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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林德不懂人心（第1页）

木门背后没有暴起的尸体，没有慌乱绝望的学徒，只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德法师？可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不明白。”

“这是一个测试。”林德张开双臂，“您证明自己是一个心胸宽广的正直人。所以我邀请您前往藏书塔。”

“一个测试？”布莱丽娜语气飘忽，让人联想到穿过云层下方的灰雁，“也就是说，刚才一切对我的人身攻击，都是你有意的设计？”

“我很抱歉利用了你。”

“不，您何必道歉呢。毕竟我在您心目中不过是一条乖巧的狗。”布莱丽娜开始解下身上的甲胄，她把头盔丢在地上，把臂甲解开，任其滑落。

林德脸上的笑容消失，严肃道歉：“玛约法师，我绝没有不尊重阁下的意思。对您任何的言语冒犯，我都衷心感到歉意。请您不计前嫌。”

布莱丽娜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心情来对待林德。

她停止卸甲，林德见状心头一松，挥舞手指，在地上变出两把椅子。

“请坐。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布莱丽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流露出可惜与哀伤的神情，魔法光球漂浮在身侧，紫灰色的精灵女人站在明亮与阴影的夹角里，鼻梁的高耸影子投落在惨白的脸颊上，眯起猩红眼眸像是藏匿了两枚湿润的焰星。

“林德，你从来都如此吗？”布莱丽娜语气沙哑。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您当然不是有意的。或许是我的软弱纵容了您，您竟然能如此利用我的弱点。任何人，哪怕是我的父亲，哪怕是他如此羞辱我。我都不会这样难过。林德法师，您知道原因吗？”

林德沉默不语，略略皱起眉。

布莱丽娜上前凑近他，低头凝视这个异乡的少年，她的目光让林德觉得陌生，他从没见过这种眼神。

“您是了不起的天才法师。对您来说，普通人的生活和理想或许很可笑。但这不是您玩弄凡人情感的理由。”

“我很抱歉。”

“是的，我知道您很抱歉。我不该继续和您僵持下去。感谢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我们这些庸才玩耍。我真的很感激您的体贴。倘若您没有把我的心撕成碎片，踩在脚下的话。”

布莱丽娜转身离开。

“玛约法师。”

布莱丽娜停在远处，似乎在轻微颤抖。

林德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想说自己可以抹去这段记忆，但这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我送你回去。”

布莱丽娜没有拒绝。

冬堡地下真是寒气彻骨。这里的环境压抑可怖，并不适合散心。

他们一直返回地牢入口，沿着新建的螺旋台阶返回庭院。

再次站在天际省的星月下，夜空中还有飘摇的青蓝色极光，让人心情舒畅。

“玛约……”

“您不必道歉。”

“一直以来，我在学院都很孤独。是我忽略了你们的感受。是我的傲慢伤害了你们。”

“是啊，您很孤独。就像遥不可及的马格努斯，如此耀眼，如此冷漠。”布莱丽娜站在长廊边缘，一株黑松的枝条延伸至她面前，而她抬头，透过林窗仰望星辰。创世的神灵们逃离凡界的通道，那流淌出来的亘古光辉缔造了魔法的一切奇迹。

“你在看什么？”

“不知道。或许是星星。”布莱丽娜解开辫，让灰白的长散落如夜晚笼罩群山的云雾。

“我的本意绝不是伤害任何人。我在寻找帮手，或者用更可耻的说法，我在寻找那些忠诚的下属。”林德的语气像是在海水里浸泡的浮冰，“你瞧，当我一步步引导你们走入我布置的陷阱时，所有道德观念都从我心头消失了，我只想看你们面临道德困境时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就像迪德拉君主一样，审判三席热衷于让凡人陷入挣扎。这个世界的残忍是高高在上的诸神制定的，您不过是在仿效祂们。”

“我没有理由为自己的行为辩护。您说的没错。我只是把你们当作舞台上的人偶，当你们愿意为了拯救我的性命而牺牲自己，我却躲在暗处洋洋自得。这种行为很不光彩。我很抱歉。”

“昂蒙德法师与扎格法师都愿意为了救你而死？”

“是的，一个跨过烈焰，冲入冰怨灵与幽魂之母的集群。一个踏出阴影，与隐形的杀手搏斗。”

“他们的测试都有荣誉。但为何偏偏给我的只有羞辱？”

“因为您最敏锐谨慎，也是最早察觉异常的。如果我不做出一些响动吸引你的注意，恐怕你会直接返回大厅。这样一来，我的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布莱丽娜不禁勾起嘴角。这个吝啬的微笑让林德暗中振奋。好了，他心想，只要笑出来就好。

“所以你的测试就是考验我们的良知？你觉得我会被那番话激起仇恨，选择对辱骂者的死亡袖手旁观。但您错了，那番话没有让我生气，真正伤害到我的反而是你。”

“别这样，玛约。我送你回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再谈集会的事情，倘若您届时对我的愚蠢计划还感兴趣的话。”

“不，我知道一觉睡醒后等待我的是什么。你会彻底把我排除在外。林德法师，我出身的家族充斥谎言与阴谋，很多时候我们这样做并非出于恶毒的目的，而是视作一种寻常的社交方式。我知道被人排挤会有怎样的征兆。”

“您绝对误解了我的意思。”

“林德法师。您真的不懂人心。不论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那是您小看了我的气量。虽然我又卑鄙又虚伪，但很多时候我都是宽容的。”

“再怎么宽容的人也不会喜欢心头的一枚钉子。您的测试一定成功拉拢了昂蒙德与扎格，而在我这里遭遇失败。今后您在成为伟大者的途中，会反复回想起这次失败，对于强者来说，再小的污点都是刺眼的。太阳怎么会有黑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