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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礼除了训示之前均已结束,朝青按辈分入了座,在迦南的旁边。李无思趁着他师尊还没打开话匣子,抢先一步掩在茶杯下开了口:“你唤我回来,不会是为了叫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吧?”
宋江桥抿入一口春茶,眼睛没看他,问道:“怎么,这个位置有何不好?”
“垫下有针扎,如何坐得好呢,我可没有你蛇皮厚。”他意有所指,同陪着师尊喝了一口茶,冲淡口中苦涩。
“当初若不让你去游历,现在也不能长本事,学来一副伶牙俐齿骂我,为师真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
“你该让我去无根泉。”李无思神色认真,盯着宋江桥的侧脸,又重复,“你该让我去后山把舟业找回来。”
“目无尊长,什么你你我我,要叫师尊。”答非所问,老蛇显然是要避过这个话题,不能正面回应。
“你接位的事是为师与众长老决定的……”他还未说完这句话,就被李无思打断。
“你叫舟业去守无根泉,地寒伤命,现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老三资质不足,老四年纪还小,剩下负春,偷学禁术被你逐出门去,走的时候还带个晦气,现在你又招了新徒弟。这位置,挑挑拣拣给谁坐都可以,但不可能是我。”
一拍两散,争论也没有意义,李无思气在头上发作不出,想起身就走,一股无形力将他按住,如何都站不起来。
“凡事都得商量着来,为师不会逼你现在就坐,做做样子罢了。”宋江桥转过头,手中茶杯伸向他的桌案,青瓷碰撞,“过几日我要闭关历劫,双极楼事务繁琐杂多,还得靠你。若我就此撑不过去,这位置你想给谁就给谁。”
琼露玉华台后院空无一人,风卷不起地上的树叶,就拨动叶片在地上扎扎摇晃,刮出清脆声音来。
有人突然由后拉住他的手。
“师兄,怎么受伤了?”
小柯哭丧着脸,正抱着他不知何时渗血的大拇指轻轻呼气:“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李无思本就不疼,还是任凭他傻乎乎地吹,蹲下紧盯浑圆的小肚子,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老四,我这么久没回来,你有好好练功吗?”
“当然有,我也想成为师兄这么厉害的人。”
他有点怕痒,左躲右躲也没放开师兄的手指,把自己的小手比在师兄手掌旁边,小声问道:“那我要跟师兄一样厉害,是不是手也会流血?”
“当然不会,你已经是很厉害的人了。”但李无思只是盯着自己的指尖:“今天圆台里那个高高大大的人都不如你,以后就是你的新师弟,你可要待他好些。”
小柯突然想到什么直接扯过他的手指准备含进嘴里。
李无思被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赶紧趁着还没沾到口水之前把手抽回:“你这是做什么?”
老四茫然,解释都缺了底气:“我见那个师弟,把破掉的手指放进嘴里再拿出来就好了。”
“很脏的,下次不许这样,听见没有?”师兄的脸万分严肃,小柯不清楚自己何处又做错了,眼泪很快忍不住开始打转。
“老四啊,你怎么长不大呢。”总让楼里那帮老头子教下去,可能真的会把他宠坏。
小柯禁声,拼命将泪珠挤出眼眶,嘴唇翘起撇作个很难看的形状,一时间连呼吸都憋住,生怕好不容易抓住的师兄又要将他丢下。
“扎个马步给我看。”
孩子边抽泣边挺腰曲腿,动作标准一动不动,也是他为数不多觉得满意的地方。
“这个不错,打拳学的如何?”李无思后退几步坐在廊道横椅上,翘着腿开始考起试来,想看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小柯到底学了多少。
架势挑剔不出毛病,他用手撑着脑袋,索性闭起眼睛光听每拳的力气:“刚刚那遍打的不好,罚你再打十遍。”
耳边咚的一声,听起来不像打拳,倒有点像什么东西插进木头。李无思猛地睁眼,头边红色流苏拂在脸上,跟鬓边细细发丝绕在一起。
看小柯还在努力练功并没有发现,于是拔下暗器藏进手心,又将他喊到身边用袖子擦干净满额头的汗水:“不要看轻自己,这不是很厉害吗?去里面休息吧,让师兄在这偷懒打个盹。”
现在此处就他一个人,或许还有一个,但是不重要,大拇指有些细碎的疼痛,他拿起暗器的刀尖扎进去将木刺挑出来,幸好方才没有让小柯吃进嘴里。
衣摆飘起盖住他的手指,两滴鲜血洇在上面宛若帕子上的荷花那般红粉。想着就有一面荷花帕子映入眼帘,是有人来还东西了:“李无思,你为什么帮我过验心?”
风吹掉帕子,底下赫然三根暗器对准他的脸,只要对方抬手,瞬时就能扎进他的眉心或者眼睛里。
“没上没下,什么你你我我,要叫师兄。”他慢慢将手里那支沾了些许自己血液的暗器塞回他腰带里,也不怕他嫌,学着师尊的语气说着同样的话。
朝青的暗器离他近些,又保持着距离:“不可能。”
李无思忍不住叹气,靠在身后的圆柱上一动不动,好像在等他什么时候下手,也知道他想下手绝不会是现在。
“赤阳谷的那九人真不是你所杀?”
话说不到点子上,他看向即将飘远的帕子夹在石下动弹不得:“你们既然认定是我,还有何与我确认的必要?”
“待我调查清楚自会来杀你。”
仇家少主收起暗器,只留给他一个背影隐回楼内,李无思捡起帕子拍掉上面的灰土,但脏了的东西依旧是脏的,就如无根泉水其中沾了血,不干净就会被换掉一般。
他将膝盖提来踩在椅子上,抽出扇子抚摸那一行题诗:“天下皆知取之为取,而莫知与之为取。帮你自然是因为于我来说,你还有些用处罢了。”
日入回楼,李无思实在是累于顶着刺眼的夕阳带人穿越层层叠叠的门洞和走廊,对冷着脸的新师弟说道:“派内路好认,记得腾蛇像方位,多走上几遍就熟了,师尊要我看看你的屋子,缺些什么都得补上。”
师弟的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转身反而给他带起路。
大师兄于外格外在乎形象,可在无人之处却习惯性地低着头踩人影子。朝青分明已经轻车熟路,故在自己院前停下,转过身恰好撞上没来得及注意他的李无思。
“又是故意让我……”对方嘀咕着抬起头,意识到面前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赶紧后退一步给他让出路,“抱歉。”
打开门以后才感叹这新师弟的待遇就是不同,房间又宽敞又明亮,摆着许多古籍和瓷瓶,颇有一副老派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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