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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内东门,赵樱泓换乘厌翟车,跟随者太常寺礼官的宣礼,一步一步执行礼仪。驸马在内东门外行礼,不同于昨日对着空车辇象征性地完成五礼,今日亲迎礼节更重。
待门内外行礼已毕,驸马韩嘉彦骑马率先返回韩府等候。而新娘赵樱泓车驾在庄重的礼乐声中,从东华门出发,往汴京城州桥之西南的韩府而去。
道路早就开辟肃清得当,两侧设置行幕、步障,街道司禁军几十人在前方引水路,他们有人拿着扫地工具,有人提着镶金镶银的水桶,一路洒扫,此谓“引水路”。身着紫衫、头戴卷脚幞头的禁军上四军天武官抬着步辇、驾驶着厌翟车车驾,庄重而行。
随行的宫中女官、宫娥、内命妇头戴珠翠金钗、吊朵玲珑,穿着红罗销金长衣与披风,乘双控双搭马,随着青色华盖而行。
仪驾队伍前后皆有人执红罗销金掌扇遮蔽簇拥,长公主的厌翟车更是被重点装饰。其上绣额珠帘,白藤间花,栏杆之上皆镂金花,装雕木人物神仙。
两侧街道旁人山人海,全是围观公主出嫁的百姓。大家欢喜无比,议论纷纷,或惊叹于皇家排场,或惊艳于女官宫娥之貌。但是自然,谁也瞧不见长公主的容貌,如此反倒生出无限遐想。
“方才我看到了驸马的模样,这位韩六郎长得可真是俊啊。早就传闻公主国色天香,如此当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哼,长得俊又如何,还不是尚了公主,以后没出息了。”
“嘿你这人,大好的日子,尽说些酸话。”
“不是我酸,好男儿当然要报效朝廷,志在四方,可他韩嘉彦五甲进士,差点落榜,连我这个四甲进士都不如。如今也就靠着家族门楣,能结个皇亲,做个富贵闲人罢了。”
“哼,你可知他写了甚么文章才被黜入,我看你是一辈子也写不出来。”
“你说甚么!”
这两人话赶着话,火气直冒,要绞打起来。不远处,也在人群之中围观的浮云子看到这一幕,一时无语地摇了摇头。
“师父师父!我们和雁秋挤散了!”阿青在人群中拼命挤向浮云子,焦急道。他的不远处,阿丹正攀到一根柱子上,呼喊雁秋的名字。
“还不快去找?咱们也别在这儿挤了,一会儿去韩府门口!”浮云子道。
……
韩嘉彦一身绛色公服制礼袍,头戴平脚硬纱花幞头,鬓边亦簪花,默然站立在韩府正门之外,等待着长公主车驾。
今日日头尚可,但气候尚寒。她这身衣服不很抗寒,不一会儿便手脚冰凉。幸而她内练一团火,有内功撑着,还不至于受寒感冒。
可她身侧的韩府傧相、家人们就惨了,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面色苍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门之外已经被禁军开辟出一大片空场,以便于等会儿公主车驾抵达后行礼。但远处仍能看见无数汴京城老百姓围观,嘈杂热闹。韩嘉彦知道所有人都在打量她,这让她颇觉无奈,只盼车驾快来,不然若是眼神能穿洞,她此时都快成筛子了。
然而为了配合良辰,车驾必须确保在昏时,也就是酉正时分前后抵达。故而自申时从宫中出发的车驾,走得极慢,要走上足足一个半时辰,才能抵达韩府门前。
韩嘉彦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望一眼韩府门口的日晷,确认时辰。府内,韩忠彦等一众家人也在静默等候。皇室大婚不似民间那般热闹,会开宴延请宾客庆贺,只是庄重肃穆地做完整套流程,如此而已。
时辰煞是难熬,为了打发时间,韩嘉彦内心反复琢磨着今夜洞房之时要与公主所说的话,将公主的所有反应考虑在内,一遍一遍推演得当的应对之词。
终于,当日头逐渐西落,礼乐声从远处响起,有人来报,公主车驾正在过州桥。韩嘉彦浑身绷紧,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先头队伍逐渐出现在前方大街的尽头,韩嘉彦张望,隆重的车驾靠近,引发周遭围观百姓的一片惊叹之声。
韩嘉彦眼中,车驾仿佛动作迟缓一般,等一切就位,公主车驾降下。有一名赞礼官上前,口中宣礼,引导韩嘉彦上前揖礼。
“臣韩嘉彦,恭迎肃雍。”她拜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珠帘被宫女揭开,一身青罗锦绣大袖翟衣的曹国长公主赵樱泓,从厌翟车中而出,在宫人的搀扶中走上早就铺设好的毡席,礼官撒谷豆,口宣吉利赞词。
随即公主向韩嘉彦回礼,二人并肩站定,登上韩府门阶,准备跨门槛入府。
入门前,礼官递上系好同心结的牵巾,韩嘉彦与赵樱泓各执一端,韩嘉彦的那一端须缠在她手中的笏板之上,由韩嘉彦在前倒走进门,引着赵樱泓往韩府家庙去。
韩嘉彦能明显地感到自己掌心已然出汗了,她抬眸偷瞄向赵樱泓,后者的面庞遮盖在凤冠垂帘之后,神色端谨,眸光低垂,并不正眼看她。虽看得不很分明,但也能明显感受到她的紧张情绪。
二人步入家庙,堂上已请出韩琦夫妇灵位高置,韩忠彦夫妇则坐于正位,代为接受拜堂之礼。
赞礼官高声宣唱礼词,引导新郎新妇向家庙前的天地位、以及家庙中的宗位参拜。此谓拜天地与拜高堂。
待到拜堂结束,韩嘉彦在后,赵樱泓在前倒走出家庙门,随即由韩府内眷引导,往新房而去,最后的夫妻交拜,将在洞房之中完成。
新房仍然安排在练蕉院之中,但已然大变样,布置一新。家中掌事在练蕉院内挂设大量红缎,设巾、洗各二于东阶东南,一于室北。水在洗东,尊于室中,又设四爵、两卺于篚。
新郎新妇被引导入练蕉院门口时,韩嘉彦还需再次揖礼,请公主入门。二人登上东阶,盥洗双手。接着入室,新妇面左、新郎面右,相对而坐。在赞礼官的引导下,二人先后交相对拜,完成对拜礼。
接着,宫中女官与韩府女眷各自往二人身后的床榻抛撒金钱彩果,此谓“撒帐”。
一个瓠瓜分两半,中间系上红丝线,斟酒,二人同时端起饮下,此谓“合卺”。赵樱泓饮酒时拨开了眼前的珠帘,韩嘉彦却并不敢抬眼看她,避免任何带有侵略意味的动作。实则赵樱泓也未看她,眸光始终落在她衣领之上。二人就这样垂眸默默饮下了合卺。
此后,韩嘉彦取下头上花幞头,与二人方才用过的合卺一起抛下,落地后合卺一个朝上,一个朝下,帽子正扣,此为大吉。赞礼官与女官、女眷们纷纷笑意吟吟地说起吉祥话。
为了练这一手,韩嘉彦可准备了好长时间,才确保无误,她暗自松了口气。
随即她们取来彩缎包裹的剪子,从二人头上取下一缕发丝,用红绳绑在一起,此谓“合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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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二人又吃下共牢食,于新房之中的礼节总算是结束了。若换了民间人家,此时还要闹上一闹,但公主金贵,怎可胡闹,于是宫中女官宫娥与韩府女眷只是分别向公主行礼而出,韩嘉彦接着跟出去,她还要去前堂,向送公主来的朱太妃等宫中命妇女官行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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