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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路面上的巡逻军士仍然很多,除了开封府的衙役,甚至能看到殿前三衙的军士在搜索。想来昨夜白矾楼的动静,恐怕惊动了宫中和朝中人,这天子脚下,可不允有凶徒逞凶作恶还逍遥法外的,否则冒犯的是天威。
故而整个汴京的城防军力皆被调动起来,要将歹徒搜罗而出,抓捕下狱。
韩嘉彦藏身于乳酪张家后院外的一株杨树树冠之中,观察院内的情景。
她方才过前堂时,也向内张望了一下。此时乳酪张家酒铺正在做生意,大堂内坐满了人,都是些粗壮的汉子。
这乳酪张家酒铺非常奇特,不允厮波、扎克、撒暂入内,只以店内上好的酒水和餐食吸引顾客,在汴京还颇有口碑。
韩嘉彦其实也曾来此用过餐,记忆中食物确实美味。但只是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张定图心是黑的,表面上装得道貌岸然,私底下却干着如此腌臜的勾当,真是人面兽心。
本忖着该不该再进一步,冒险入其后院查找一番,却忽而瞧见不远处的巷口转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他弓背猫腰,探头探脑,来回张望个不停。最终逡巡徘徊几步,还是定在了乳酪张家后院的门口。
由于他面孔藏在阴影之中,韩嘉彦看不清他长相,也无法认出他是谁。
“嘭嘭嘭…嘭……嘭嘭嘭……”此人有节奏地拍打着后院门,下手很轻,声音并不大。不多时便有人开门,将他迎了进去。开门的是个女子,头上扎着包髻,腰间缠着青花布手巾,看打扮似是酒铺里的帮客。
令韩嘉彦吃惊的是,这男子刚入得门去,掩上门,就与那开门的娘子抱在一处,亲作一团。她不禁愕然:
我这是遇上偷情的了?
韩嘉彦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
二人刚抱住亲作一团,前堂入后院的甬道口就忽而冒出来两个男子,怒喝着扑了上来。
“阚老四!枉我如此信任于你,今日终于让我抓个现行,奸夫淫妇,来啊!今日就拉你去见牛提辖,咱们做个了结!”其中一人人高马大,粗着嗓子吼道。
“大兄,大兄你饶了我吧,我一时糊涂。莫要这般损了脸面,还当如何于汴京立足?”那男子跪倒在地,连声求饶。
“你还知道脸面啊,我今日就是豁出这张老脸,也要叫你们这奸夫淫妇付出代价!”
……
树冠上的韩嘉彦心中暗喜: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阚老四竟然与乳酪张的妻子通奸,还叫乳酪张逮了个现行。
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此时那与乳酪张一道的男子忽而哭着开口了:“月儿,他貌不如我,财不如我,我对你如此之好,他有哪点儿比我强?你说啊!”他声音尖细,乍一听令人有些不适,似不像是个男子。
“二郎,是我糊涂……念在往日情谊,你饶了我吧……”偷情女子哭将起来。
嗯?原来不是乳酪张的妻子,称呼为二郎……是乳酪张的弟弟吗?没听说乳酪张还有个弟弟,好像只有一个妹妹。
“阿妹,你莫哭,在这汴京城里,哪怕是天潢贵胄,也欺我张家不得!为兄替你做主。奸夫淫妇!立刻与我走!”乳酪张怒发冲冠,又打个呼哨,自前堂呼啦啦跑入一大群汉子,将那一男一女抓住。
阿妹!?韩嘉彦仔细定睛一瞧,原来那哭泣的男子可并非是男子,而是个男装女子。这后院光线昏暗,难以辨清人貌,再加上外形先入为主,竟一时蒙蔽了她的认知。
韩嘉彦霎时目瞪口呆。她本以为自己女扮男装乃是世上独一份,哪晓得竟有人比她还夸张,竟真的以女子身份扮作男子,与女子相合,假凤虚凰?
那这阚老四是个甚么情况?只是个幌子?
往日里她虽知道有磨镜对食一事,可也只是耳闻,如今是亲眼所见,且情况如此复杂,着实是令她震惊。
那边厢吵闹不停,外间的灯火却灭了,客人一瞬走了个干净。韩嘉彦这才发现,那些前堂里坐着的食客哪里是甚么客人,都是些打手,应该都是乳酪张为了今晚之事早就安排在那里候着的人。
“张定图!你莫要欺我太甚!你让我娶你妹妹不过是个幌子,我这些年做这个窝囊丈夫,已经受够了!月儿更是屈从于这腌臜淫妇,不得不对她虚与委蛇,她每每与我哭诉,我都心如刀绞。你兄妹二人以势压我,我今日就算是拼死,也要将你们张家的丑事昭告天下!牛提辖乃我舅父,你看他会帮谁?!”此时阚老四似是意识到求饶已然不起作用,于是开始放狠话威胁。
“哼,你这剜嘴剪舌的泼才!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给我修理他!”
一声令下,打手们一拥而上,对着阚老四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打得他连连哀嚎,接着很快就没了声息,恐怕是被打晕过去。
一众人等将他抬起,并那女子一道,从后院而出,抬上了早就停在后院墙外的一驾驴车。那张定图和其妹也一道上了车,其余汉子随扈两侧,快速离开。
那后院门,临走时有一扈从给随手落了锁。院子里此时彻底安静下来。
韩嘉彦知道时机已到,观察四周状况,确认无人注意此处,她才从树上下来,迅速翻入了乳酪张家酒铺的后院。
虽然莫名撞见了一出好戏,对她形成了不小的冲击,但她可没忘了今日是来做甚么事的。她查找后院,发现这里不是后厨、就是酒库,压根没有存放奴契的文书库。
此外,几间住人的屋子,韩嘉彦也仔细查看了,并未见到有存放奴契的书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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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找错地方了?
据雁秋说,隔壁有一家典当行是乳酪张家的,可乳酪张家在路的最东头,更东侧只有道路。而西侧……韩嘉彦探头往隔壁一瞧,这哪里是甚么典当行,这是个作坊仓库,而且是隶属于文思院的作坊仓库。
文思院执掌制造宫近器物。这文思院作坊库此时并无人在其中,门阍只有一名老吏在看守。他似是耳聋眼花,方才那么大动静他都没听见,窝在值房里打呼噜。
怎么回事,是雁秋撒谎,还是时过境迁,这附近的建筑布局有所改变?
这府库重地可不能随意进去,进去就是犯了杀头大罪。韩嘉彦踌躇了片刻,自嘲一笑,她本就是被通缉之身,还在乎甚么杀头不杀头?不被抓住就行了。
于是提气轻身,翻过文思院作坊库的院墙,悄然潜入。
作坊与仓库有厚重的大锁锁着,这锁头内结构复杂,无法轻易撬开,她进不去。但那老吏所住的值房隔壁,是一间文书库,那里面存放着这个作坊库所有的制造记录,和批次供给与验退的出入记录。这的锁很好开,韩嘉彦打开腰间革包,取出一卷针包,捡了两根针探进锁眼,很轻易便撬开了。
她潜入进去,发现这里与值房之间只隔着一面花格栅,格栅还不曾糊纸,从值房内一眼就能望见文书库内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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