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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应淮终于出声了,并不怎么占理地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我走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谢祈枝抬眼看着他,心想,现在更像了。
“那又怎么样?”谢祈枝姑且信了,却没有改变主意,满不在乎地说,“我不想回去了。”
应淮定定看着他:“为什么?”
谢祈枝说:“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
“林见善这边,不管是离医院还是离你学校都更远,高峰还容易堵车。”
“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谢祈枝往外迈出一步,拉住门把手,想要关门请应淮离开了,“林姐姐对我很好啊,姜哥也不错,我在这儿住得好好的,为什么总要搬来搬去的?”
应淮忽然松开了按住大门的手,谢祈枝没站稳,被门把手带着跌入眼前人的怀里。他的风衣外套带着未干的水迹,谢祈枝一贴近就嗅到他身上有股冰凉的雨水气息。
应淮扶着谢祈枝的后腰,没让他跌倒,垂眼注视着他的脸,问:“她对你很好,我对你不好?”
谢祈枝抿紧唇角,没有回答。
抛去被应淮否认的、他要赶自己走的这件事,应淮其实对他很上心,已经尽到了作为一个临时监护人所应该尽到的义务,甚至比林姐姐和姜哥更能哄他开心。
他让谢祈枝偶尔很难过,更多的时候还是开心的。
可是,为什么呢?
他不喜欢我,和哥哥的感情也纯粹是个误会,那他追过来的理由是什么?对我好的理由又是什么?
一不小心,谢祈枝把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他听到应淮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我不算你哥哥吗?”
谢祈枝怔愣片刻,仰头看着他狭长凌厉的眉眼,英俊到近乎凉薄的面孔,这是他年少无知时深深迷恋过的长相,也在此时此刻那么轻易地被他的冷漠与迟钝伤害。
应淮从来没有变过,是自己贪得无厌,总想得到更多。
谢祈枝觉得十分讽刺,推开他问:“我缺哥哥吗?需要你上赶着做我哥哥?”
他不错目地看着应淮,尖削的下巴微抬,像只傲慢的小猫,灰蓝色眼瞳被走廊柔和的灯光照着,昏暗光影下亮得令人心惊。
就算应淮是只猪也该懂得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应淮果然没有再说话,黑眸里仿佛沉了雾,叫人分辨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谢祈枝越过他,又去拉门把手要关门。
应淮再一次按住门说:“你上次不是说不喜欢我了?”
“我是说过,所以呢?”谢祈枝瞪着圆滚滚的眼睛,不耐烦地反问他,“我不能今天喜欢明天不喜欢后天接着喜欢吗?就许你一个人反复无常变来变去?”
应淮被他的胡搅蛮缠弄得没话说了,谢祈枝推开他按住门的手,“砰”的一声,把门关紧了。
回途,雨势越来越大。
硕大的雨滴杂乱敲打着挡风玻璃,他在雨刷器一下一下的声响里,思考谢祈枝说的“喜欢”是什么?
是见色起意的一时动心,没有分清的崇拜与亲近,还是喜欢的近义词、文学作品里经久不息的爱情母题。
爱是什么?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点的吻,是一堆孩子……
还是被绮丽幻象包裹的泡沫,厌倦后懒得回头的残忍,利益争夺面前互相攻讦的嘴脸……不管是什么,都是他从未考虑过涉足的领域。
应淮回到家,屋里漆黑一片,半个月没回来,空气不流通,室内有股灰尘的味道,闻起来有些憋闷。
这会儿他倒庆幸谢祈枝没有跟着自己回来,不然被灰尘呛到又要咳上老半天。
他脱了风衣外套,打开新风系统的内循环,在风流声里从冰箱里拿了瓶水喝,指尖碰到的却不是冰凉凉的瓶身,而是方形的药盒。
谢祈枝的益生菌片。
被他遗漏在冰箱里,忘记带走了。
应淮拿出药盒,打开看了一眼,一盒一共两板药片,他刚吃到第一板的一半,很整齐地从左往后抠开两排小洞。
他担心谢祈枝粗心大意把别的药也落下了,又去打开他平时放药的柜子。
好在这一层是空的,只有自己的影子落在上面,将它填满了。
他又去看了谢祈枝的房间,一切都照旧,和谢祈枝没来时一样。
衣柜是空的,窗台上的小狐狸抱枕也不见了,床头柜那盏每次进去每次都亮着的小灯,这次终于关上了。
他怕谢祈枝听了生气,一直没有告诉他这间房间以前是小刀的。
他在房子装修时只留了两间卧室,一间自己睡,一间给狗睡,可是小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迫流浪过,在外面吃尽了苦头,自那以后就很没有安全感,前半夜好好地躺下了,后半夜又会爬起来,用爪子偷偷打开他的卧室门,睡在他的拖鞋旁边。
应淮发现后,就养成了半夜醒的习惯,等小刀进来,拍拍床沿,让它睡到床上来。
后来小刀病重离世了,他半夜醒的习惯却改不了了,总能听见外面传来细细簌簌的、像小刀用狗爪子开门的声响,可怎么都打不开,大狗嘤嘤地撒起娇来,希望睡熟的主人能够听见,帮它开门。
他靠在床头坐了很久,下床打开房门。
门外空无一物,银白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像逝去的流水。
后来,他把半夜醒的习惯改了,但是多了睡前锁门的习惯。
到底什么样的关系才是永恒不灭的?
他的狗会在陪伴他的十几年后死去;他的父亲会葬送在自己的卑劣与贪婪中;他的母亲远在大洋彼岸,从他出生至今,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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