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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阿布见燕破岳心情似乎不错,便试探道:“将军,我想去地牢瞧瞧凌姑娘。”
燕破岳早上刚练完两个时辰刀法,浑身大汗淋漓,不太耐烦的看他一眼,没吭声。阿布于是了悟——将军这是允了!碍于杨潇的情面在,他必定是雷声大雨点小,不会把凌姐姐怎么样的。
阿布带着两个馒头,兴冲冲到了牢房。说是地牢,其实是用来关押战俘的地方。只是这里是大后方粮草基地,暂无俘虏。于是偌大的地牢,只有凌寒一人包场。
穿过一条阴暗狭窄的走道,阿布远远便望见尽头那间最宽敞的牢房里,一个小小的身影坐在地上。阿布走到她面前,隔着铁栏,她抬头看见他,冲他露出个笑容。
阿布微微吃了一惊。地牢里很昏暗,只有墙上一扇一尺见方的小窗,漏出点阳光来。凌寒便坐在这撮阳光里,姿态很放松,神色很平静。虽然她面貌丑陋,可阿布看着她,却莫名其妙觉得亲切温和。
“姐姐,你不怕吗?”阿布问。
凌寒弯眉一笑:“怕什么?”
阿布想了想,正色道:“你现在可是将军的犯人。须知将军杀人无数心狠手辣,那些敌国的人,都叫他‘阎罗王’。”
凌寒“哦”了声道:“若是半年前,我或许会怕得要死。如今倒不会怕了。”她说的是实话,比起这一路的遭遇,燕破岳的地牢实在太安逸了。
阿布见她心平气和,不由得心生敬仰,从怀中掏出馒头递给她。凌寒饿了一早上,见到馒头不由得皱眉,但还是接过,吃了一个,就吃不下了。
“阿布,给我伙食开好点啊。”她抱怨。
阿布坐在她对面地上,抱着双膝:“将军早上都是吃这个。过了晌午,我给你端饭菜来。”
如此在地牢住了两三日,阿布每日送饭送菜,有时候跟凌寒聊会儿天。凌寒则抓着军中的各式兵器这些话题向阿布询问,搞得阿布都问她是不是敌国细作。而凌寒则又向阿布要来纸笔和工尺,每天写写画画的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玩意。燕破岳则比她还沉得住气,从未出现过。可凌寒终于受不了了。
这日晌午,她指着阿布送来的一碗稀里糊涂的饭菜,怒道:“你这是喂猪吗?”
她在阎怀敏处虽无自由,却也是锦衣玉食。后来与丁连山逃亡,除了开头几日受了虐待,之后丁连山也是好吃好喝供着。自己住的一个月,虽然不宽裕,吃上面却不会亏待自己。可军中厨子的大锅菜,实在是吃得她味如嚼蜡。
阿布原本有些委屈,忽的想起什么,眼睛一亮:“莫非姐姐厨艺精湛?”
凌寒郁闷的摇头:“我只跟人学过做面点,自己都吃腻了。”
阿布便露出些讥诮神色,那意思是说——你自己也不过尔尔,挑剔个毛啊!
凌寒在这半大小孩面前,怎能抹了面子,眼睛一转,放缓语气:“阿布,想不想吃点新鲜玩意儿?”
大后方物资充足,阿布很快便寻了锅碗瓢盆炭火鲜肉鲜菜。他做事细致,专门拾掇出一间干净牢房,摆放这些物品。
凌寒净了手,喜滋滋走到厨房,便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地牢大门的士兵原本见阿布搬进搬出,也有些诧异。后来走进来一看,闻到滋滋的肉香,眉目顿时柔和,朝阿布递个眼色,便去大门口等了。
不多时,第一趟的肉串和蔬菜出锅了。凌寒拿个盘子盛了,指使阿布先送给门口守卫。阿布跟这些兵油子本就关系很好,他们接了吃的,个个喜笑颜开。其中一个谨慎些,问道:“将军呢?”
阿布满不在乎的挥手:“将军去南仓检视粮草了,日落才会返回,放心吃。”然后他径自走回了将军帐,轻车熟路便在案几下找到半坛还没喝光的酒,先眯着眼喝了一碗,又装了一满碗,端着又回了地牢。
地牢里,凌寒咬着鸡腿正在涮肉片,口干只能喝清水。忽的闻到酒香扑鼻,便见阿布满脸通红神色的回来了。
“你喝吗?”坐下开始大吃的时候,阿布把碗递给她。
凌寒望着明晃晃的酒,忽然想起了阎怀敏。
在别院她从不沾酒。后来听老王说,满十九即可像正常人饮食。可到了金陵,阎怀敏却说,一辈子都不许沾,因为他喜欢她玉洁冰清。
去他妈的玉洁冰清!
她心头恶寒,叛逆之心亦起,毫不犹豫接过酒杯,狠狠喝了一大口。
日头偏西。燕破岳一回到营帐,就现了不对劲。
劳碌了大半日,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前日剩下的五十年陈酿,喝上一大口。谁料打开坛子一看,酒浅了一半。
他嗜酒如命,除了前日与杨潇痛饮,剩下的珍酿,必是计算着一碗一碗慢慢喝。眼见美酒失窃,他不由得勃然大怒。
酒鬼自然有个灵敏的鼻子。循着酒香,他很快走到了地牢门口。两个士兵看到他都吃了一惊,心想还未日落,将军居然提前回来了。
燕破岳见一个士兵手里还拿着根竹签,上面残存着些肉渣,而两士兵嘴角都有油渍。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有些饿。
他走进地牢,远远便闻到该死的肉香。走近一看,牢中不知何时添了个火盆,上面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一个铁架还放着十几串烤好的肉菜。
阿布和凌寒正坐在地上大吃特吃,竹签丢了一地。两人同时侧头看向他,神色都是一僵。
燕破岳都气乐了:“阿布,好吃吗!”
阿布吓得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酒意顿时醒了大半:“将、将军……”
“滚!”
阿布埋头就跑,跑得时候还不忘伸手从烤架上顺了几串肉。
地牢中只剩下凌寒和燕破岳大眼瞪小眼。
燕破岳眸中冷意凝聚,须知他不怒自威的模样,是许多敌兵心中的噩梦。可凌寒却像没看到一样,竟然一下子站起来,伸出芊芊玉指,直直戳向他胸口。
燕破岳原本皱眉,可望见那一根纤幼若葱的雪白手指,指尖似乎还沾有几丝酒香肉香,忽然觉得更饿了。他暗暗咽了咽口水,这一迟疑,竟任由这毫无武功的弱女子,一指轻轻戳在自己胸膛上。
“阎罗王是吧!”她气鼓鼓的喊道。
燕破岳慢慢答道:“如何?”如果熟悉他的人,听到他此刻冷到极致的语气,就会觉得不妙。可凌寒已经醉了。
“来,尝尝姑奶奶的凌记烧烤……”她又狠狠戳了他几下,只戳得燕破岳不怒反笑,她却晃了晃,身子一软,迷迷糊糊的滑倒,躺在地上,不动了。
“起来!”他皱眉,用足尖轻轻踢了踢她的脚,可她毫无反应。
燕破岳抬眸看了看周遭,只觉得地牢完全不像地牢,犯人更加不像犯人。站了一会儿,他的目光终于回到烤架上。
他缓缓坐下,试探性的拿起一串咬了口,嚼了嚼,墨色长眉瞬间舒展。暗色的眸子飞快瞄一眼地上的女人,他一手七八根竹签,将剩下的肉菜吃了个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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