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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这样咄咄逼人的搜寻之后,「绿毒」的陈年往事与《新闻深处》的前世今生,包括沈琼宁和她的《新闻背面》,很快便被人挖了出来。沈琼宁揪紧了心,面上却表现得不动声色,只是有意引导着公众向这一方面挖得更深一些,很快便有了让她措手不及又意料之中的结果。
在一条条证据的拼接与全民的指责讨伐声中,终于有当年的知情人站了出来,遮遮掩掩地说了些当年的内情。
沈琼宁为什么会在孤儿院卧底的最后时期被拆穿身份,送上去的新闻为什么会被强压数日不发,全都是因为她自己的团队里出了内鬼。萧曼出卖了她,与金主勾结将消息送了上去,将她推到了步步惊险的境地,而萧曼自己则靠着这样的出卖换来的平安逍遥自在,没多久便自己另立门户,开始了风光的制片生涯。
这也解释了她为何一直对沈琼宁下手这么毒狠——不光是因为嫉妒,背叛一旦产生之后,有些人会变得愧疚一生,有些人则只希望碍眼的人去死。当她好端端地再次出现在萧曼眼前那一刻的时候,不管萧曼以前是什么心理,从那之后,大抵就只剩下盼着她下地狱了。
一个秘密长久地压在心里是会把人逼疯的,何况这看上去不过是件尘埃落定的往事。网络上对这个最新的爆料持半信半疑态度,只是当个热闹看着。而沈琼宁作为当事人,却无比清楚这样的回帖里说出了怎样的真相,让她整个人都终于解脱。
事情在这里尘埃落定,对得起她这几年咬牙挨过的日子,与蒙受的无奈和委屈。
萧曼将何去何从,现在还不好断定。但这件事情注定将成为伴随她一生的耻辱烙印,向所有人展现着她过去亦或是人生的卑劣与狠毒。心上的重担放下了一个,另一个却紧接着便被提了上来,不知道「绿毒」事件背后的人又将以怎样的姿态重新找上门来,沈琼宁最近内心焦虑,工作忙碌,加上照顾卧病在床的陆远书,心血耗磨之下,整个人都消瘦下来。
“你也别太拼了。”陆远书忍不住劝她,眉头轻轻皱起,“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这儿没关系,你不用整夜整夜的耗在这里。”
“看我的脸看烦了?”沈琼宁凉凉地横他一眼,守在他旁边的女生见到沈琼宁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像是受惊的兔子般迅速抓过包站起来,问好道别一气呵成,低着头小碎步离开了病房,像是多待一秒便要被沈琼宁吓跪在地上。沈琼宁在她刚在坐的位置上坐下,陆远书无奈地摇了摇头,“只是怕给你添麻烦。”
“现在想起来是给我添麻烦了,出事时怎么不想想?”沈琼宁瞪他,嗤之以鼻地哼了一声,把带来的保温桶放在病床旁的小桌上,“山药大骨汤,你昨天不是说咸了吗,今天我少放了一点盐,午休时回去煨上的,尝尝看。”
她最近一直保持着这样报社——家——医院三点一线的情况,每天中午休息时回去煲汤,下了班回家用保温桶装好提到医院来,在医院整夜整夜地耗过去。陆远书白天这里总有来探望的学生,基本也不大缺人照应,晚上的时候则是沈琼宁接过班,勉强维持着尚可的现状。
只是实在也太过勉强。
沈琼宁不是铁打的,这样的生活实在太耗精力,陆远书一天天恢复起来,她也一天天仿佛肉眼可见般地消瘦下去。如今精神看着还好,但已经瘦得让人心惊,眼底下带着抹不掉的青痕,垂眼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的压力与疲惫都一股脑坠了下来。
她把汤匙筷子放好,舀了碗汤出来放在桌子上,头也不抬地招呼了一句:“趁热喝。”
结果没等到陆远书探身过来拿汤碗,反倒是被陆远书抓住了手。
十二月初的天气,她刚从外面进来,还没适应病房里的温暖,带着冷意的手被熏得通红,摸起来依然是凉的。陆远书的两只手都交叠了上来,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捂了一会儿后才说:“你的手太凉了。”
“刚从外面进来都这样。”沈琼宁在片刻怔忡之后,很快摇了摇头,眼神仍向着已经被舀出来的那碗汤瞟,“快喝,不然凉了。”
陆远书看着她:“其实你不用做到这份上的。”
“我有这么讨人嫌?”这下沈琼宁终于把视线从汤上移开,有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心虚啊还是感动啊,又或是觉得受之有愧?举手之劳,陆老师你不用这么挂心,球球病了我也得这么悉心照料着啊,我这人很重感情的。”
“我以为你是很干脆的那种人。”陆远书摇了摇头,握着她的手却没有放开,“在一起时怎么样都好,分开也足够利落彻底——我是你前夫,你要是没打算争取感动中国好前妻名头的话,其实不用为我做到这一步。”
沈琼宁收起笑容,波澜不惊地看着他:“哦,你现在想起来是我前夫了,说要重新追我时想什么了?翻脸不认账啊?”
陆远书苦笑了一下:“那个时候没想到自己会出事。”
“出事了又怎么了?”沈琼宁从鼻子里逸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用力想将自己的手抽回来,无果后带着怒气瞪了他一眼,“混账,你不作妖不出事我才好甩啊,现在弄成这么半死不活的样子,我不管你岂不是显得我忘恩负义冷血无情?你是想让我接受道德的谴责吗?”
陆远书没有接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他的瞳色极深,认真凝视时要显得比别人专注得多,还带着不容错认的执着。沈琼宁和他对看了一会儿,忽而自己也无可抑制地失落起来。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放柔了语气,带着自己也没有察觉的难过。
“我心里有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沈琼宁耸了耸肩,轻声说,“这是座对我们而言都不是故乡的城市,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过的小日子。朋友总是会越交际越多,但很多时候有些事情是只有家人能做的——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在医院陪同照顾,度过看上去不容易的难关,还有很多其他东西。”
“生老病死,要是身边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未免也太失败了些。”沈琼宁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在你找到我的接任者之前,有些事情我还是没法置之不理。怎么说呢,至少我把你健健康康地交到下一任手里吧。”
“就像你家人把你交到我手里时那样。”
做一日夫妻,就像是被置于同一片干涸泥沼中的两条鱼,相濡以沫不是爱情,是依偎,是支撑,是柴米油盐的日子,是日复一日的恩情。
比曾深爱过一个人更无法抹去的痕迹,就是你曾和他是打算携手度过余生的最亲之人。
沈琼宁忽然察觉到一种浓重的疲惫,像是失去了一直以来隐秘的支撑与坚强,瘦削的肩上扛起的担子终于让她觉得已经是难以忍受的重量。沈琼宁把手抽出来,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感觉你查不多能理解,但是你不用觉得我……”
她被拥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陆远书伤在腹部,这样的动作做起来很是勉强,沈琼宁稍微挣扎了一下,顾及着他的伤势又不敢再动。陆远书咳了两下,手却没有松开,反而越收越紧。
“我不想有下一任了,不想再用十来年的时间去爱一个人,也不想你的身边那些属于我的地方终有一天被别人取而代之。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承担这些,是为了遇事一起分担,和你相依为命,死磕一辈子的。”他哑声开口,在沈琼宁耳边慢慢地说。
“宁宁,既然你不怕我出事,我也不怕因为你牵连上麻烦。无论生老病死,无论富贵贫穷,要是都愿意一起走下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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