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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第1页）

按照計劃，姜琸和柳三娘一行人順利出了安梁城，在城外不遠的望泗山一處矮山坡上等姜嬈與他們會和，從這地方看過去，恰好能看見安梁城的城門。

柳三娘拿了幾塊糕點送到馬車上，遞給姜琸：「殿下，之後幾日都要趕路，幾乎不得停歇，先吃些東西吧，在路上怕是不便。」

姜琸沒說話，掀開馬車側簾，遙遙望著城門。

柳三娘將糕點放到側座上：「殿下別擔心，屬下在安梁城待了多年，對清河侯的為人也算有所了解，依屬下看……」柳三娘勾出幾分笑意，「這清河侯是對公主動了真心，以他的心機手段，公主當不會遇到危險。」

未料聽完這話，姜琸的臉色卻更加難看，他沉吟少頃，乾巴巴說了句：「他現在人昏迷著，拿什麼護住皇姐。」

柳三娘並不知此事，臉上的笑僵了僵，一時無話。她又看姜琸一眼，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走開了。

與此同時，姜嬈正坐在馬車上，墨雲已經帶著她甩掉了孟家的眼線，正在往西城門去的路上。

她對孟家倒沒多少擔憂，眼下孟家的重心全放在郕王段恆和皇帝段鈺的爭端之上，雙方皆是如箭在弦，不敢有絲毫鬆懈，是以，對於她和姜琸這對「無甚威脅」的亡國姐弟來說，能分出來的人手實在有限。

然而，姜嬈還是眉頭深鎖，眼底是濃濃化不開的愁緒。

可是他今日一番表現，不由得她不想。

他傷勢太重，又昏迷數日粒米未進，這姑娘便又弄了吃食，給他餵下。

「公主要去哪裡？」少年問她，面容尚未褪去稚氣，話音里卻是深深的疲憊和滄桑。

他看著身前的姑娘，差不多的年紀，卻有著乎尋常的冷靜，面無表情地在給他包紮傷口。

她此行，是要往晉國去。她要復仇，絕不能死在路上。

到現在，屍體還懸在宋城城門上。

姜嬈原本不打算告訴宋元嘉自己的身份，她是死裡逃生的上殷皇室，任何人知道她的身份，都可能給她帶來滅頂之災。

但，上殷國滅，江山都易了主，又何況這小小宋城。

後來，他一直跟著她，說要報恩。其實她知道，他只是無處可去，更不知怎麼活下去面對一切。

宋元嘉死裡逃生，一睜眼，已是國破家亡，自己也身受重傷。

百姓畏畏縮縮站在一旁，沒人敢上去攙扶地上瀕死的人，只等長長兩隊士兵走過，眾人再一看，地上的人已經不見蹤影。

若說起初只是懷疑、是試探，那今日姜琸問的那一句「皇姐是為了我，還是根本不想離開他」，則是讓她心驚震駭了。

得她一飯之恩，他有了力氣問她，才知道，這姑娘竟是名揚天下的明華公主。彼時她渾身髒兮兮的，人也過分消瘦，實在當不得「傾國之色」這四個字，唯有一雙眼睛，沉靜卻明亮，倒還與「明華」二字沾邊。

她不是一個遲鈍的人，只是因為姜琸年紀稍小，她一直以來又只將他視作自己的弟弟，所以哪怕他依賴她多些，她也從沒往別的地方想。

若是有人細心，方才便能認出，地上的人是這宋城裡曾經最德高望重、一家四代帶領宋城人殷家富民的河西宋家的嫡次子，宋元嘉。宋城原不叫宋城，正是因為宋家人德厚流光，後來才改稱宋城。

方才過去那些士兵，正是晉國的玄武軍。而宋家上至七十太爺，下至七歲小兒，皆不肯對晉國俯稱臣，已被玄武軍屠了滿門。

「這要死不死的，他娘的橫路上幹什麼！真晦氣！」士兵被地上「一具屍體」猛地抓住了腳脖子，嚇了一跳，惱怒之下當胸一腳，直接將人踢飛了出去。

姜嬈合上眼，思緒飄遠。

宋城的人他當然不可能都認得，但像這樣姿容出色的姑娘，他很肯定，她不是宋城人。

因不認得路，她只得一直跟著那群要回晉國的玄武軍，而她本不該冒險救人，但是聽聞宋家之事，這滿門忠烈皆是為國而死，寧折不屈，她如何能不動容？

原本，她只想守著等晉軍離開，為宋家的人收屍，未曾想，竟意外發現宋家還有一個少年僥倖活了下來。

姜嬈看他一眼，彷彿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不久前的影子，卻也只道：「與你無關。」

姜嬈本想拒絕，可看著少年的五官，她意外地發現，他眉眼和她的六皇弟竟有幾分相似。

起初，她也只是孤苦無依，容他跟著自己，她好抓住一絲幻影偶爾欺騙自己。

後來，他與她幾番生死相依，一路互相扶持，她已然將他當做親弟弟一般。

再後來，她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前塵如煙。

用一個落魄的富商之子、忠烈之後，冒充皇室血脈，是她最大的、最不可為人道的秘密。

舊事與當下糾葛在一起，姜嬈有些頭昏腦漲。此去與三皇叔會和，一路她不知要怎麼和姜琸相處，當著眾人的面，她不好刻意避嫌，可明知他的心思，她也不可能給他虛妄的希望。

出神間，馬車漸漸慢了下來，姜嬈終於有所察覺，她警惕起來，隔著車簾低聲問：「怎麼這麼慢，發生什麼事了？」

墨雲在車簾外道：「街上人太多了，馬車走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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