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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师们是天生拥有一种或者几种魔法的特殊群体,而他们所能够使用的魔法数量与魔法的威力成反比。一些巫师可以使用十几种需要法师们吟诵咒文才能施展的法术,然而威力却小得可怜。另一些巫师们终其一生只能使用一种法术,但威力远超法师们的想象。
巫师们的天赋魔法在出生之后、具有了自己的意识的时候就会展露出来。然而这孩子在这里居住了几年的时间,却似乎从未展示过自己的天赋魔法。他的父母都是手工业者,不大可能有意识地隐瞒自己的孩子是一个巫师这个事实,那么这个小家伙可能就真的从未显露过什么与众不同的特点。
这就是说,这孩子很可能就是巫师群体中那极少数的另类——只能使用一种法术的巫师。这类巫师们所拥有的魔法通常稀有怪异,然而也会像其他巫师一样,在最初的几年中作为一种本能被使用出来,然后再被本人掌握、驾驭。
那么他的那个魔法是什么呢?
而他的精神力力量如此强大……甚至仅仅是外溢的那一部分就已然达到了大法师的水准。由这样的精神力量施展出来的天赋魔法,又会是怎样的效果?
这时候帕萨里安在我身边看着那孩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轻轻地感叹:“深不可测。”
的确深不可测。这样的精神力量,不应该出现在主物质位面。即便是曾经的神祗分身——据那位堕落成为深渊领主的大法师雷斯林的记载,其精神力量也仅仅相当于一个传奇法师。而这孩子的精神之力甚至超越了神祗的分身,就连我在全盛时期、自命为半神的时候,与他相比也像是一只蚂蚁。
艾舍莉试图吸收这样一个人的精神力……我自然能够想象得到那是怎样的后果。就像是一个倒霉的凡人被“放逐星界”这个魔法弄去了只有诸神才能居住的星界——那里是由纯粹的能量所构成的界面——他的身体在一瞬间就会被撕扯得粉碎,然后灵魂也将被被那些狂暴的能量之海吞噬——除非他是一个精神力量强大到了可媲美神祗分身的大法师。
如果这孩子拥有神力的话……我甚至毫不怀疑他可以自己创造一个小小的世界。
这个时候艾舍莉的叫声开始减弱,动作也迟钝了下来。她放在罗格奥额头上的那只手开始松动,然后在她发出了一声颤抖的伸吟之后滑落到地上。她抬起头来茫然地望着我们,眼神惊慌失措,亚麻色的头发散落在肩头胸口……竟然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我时候的样子。
然后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倒踢着地面向后退去,一直退到刚才被她踢打得满身伤痕的母亲旁边,用力抱住了她,将头埋在了她的怀里,颤声问:“发生了什么?……你们要做什么?”而那位妇人的双目呆滞……甚至不能给她一个回应。
我有些惊讶了……然后感受到了一种令我的心轻轻抽(河蟹)动的感觉。
她似乎是一个魔法傀儡,那个女人不可能是她的母亲。然而罗格奥的精神之海似乎损毁了她的一部分记忆,使得她将从前那段虚假的回忆——与这位“母亲”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当成了真实的印象。现在这个精神混乱的魔法傀儡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少女……无论是行为还是思想,都变成了我从前认知的那个艾舍莉。
前世的我对魔法傀儡的研究还并没有达到大师级的地步……所以连我也没有把握能够制造出这样一个隐藏得近乎完美的、能够瞒过我的眼睛这么多天的造物。而那个暗精灵大法师,是以何种方式来达到她的目的的?我又想起了艾舍莉与我相处的时候时不时会出现的那种轻微呆滞的状态……难道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在谋划些什么了么?
“我们……似乎没有必要非得杀死她了。”珍妮在一边轻声说,然后试图接近那女孩。然而她却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狗,用力地挤进了椅子与墙壁之间的缝隙里。但此刻她的身上又发生了奇特的变化——先是皮肤变得苍白,然后是双眼变大,接着一对人类的耳朵开始向上生长,直到又长出了三分之一的大小。最后她头发上的颜色褪去,变成了最纯净的银色。
一个女性暗精灵。
然后她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淡淡的斑点,接着逐渐加深,直到整个面庞都被那些褐斑覆盖,变得像一个垂死的老妇人。而她的脖颈上开始出现裂缝——像是胶皮失去了弹性,在烈日的曝晒之下开裂了。一种奇怪的香气扩散开来——那是被填充在她身体之内的尼麻、香料、魔法材料的味道。那个召唤了恶魔的法术一定消耗了她太多的魔力,加之罗格奥对她精神层面的冲击,使得她无法再维持一个傀儡的完整形态。
事到如今,似乎的确没有必要亲自动手杀掉她了……这不会是伪装。等待她的命运,将是失去行动的能力,而依旧维清醒的意识,直至几年或者几十年后魔力耗尽——这是比死亡更加可怕的折磨。
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类似命运预兆似的感觉又在我的心头浮现了出来。我总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与艾舍莉相处的日日夜夜不断地从我的脑海当中闪过,而我无法将那个善良纯真、又略有些羞涩的孩子与眼前这个魔法傀儡联系起来……这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突然到我亲眼见到她身上的裂纹之后才终于在理智上说服了自己接受这个事实……而然我的感性方面却一直对我说——这不可能!
一定有什么地方搞错了……一定有什么地方还有未被知晓的隐秘。
那男孩站在原地,忽然抬头向我看了过来。眸子干净透彻,仿佛刚才仅仅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然后他走到我的身边,伸出手抓住了我湿漉漉的衣角。他的动作是那样自然,好像我本来就应该是他的监护人或者父亲,而他刚刚同一个玩伴打了一个招呼,然后乖巧地走了回来。
甚至没有一个人想到过阻拦他走过来。
我与他再一次像我们在那栋房子里一样对视,只是此刻我已无法再将他当成一个“具有神秘学天赋”的孩子了。他不是一个孩子,他是一个……怪物。
帕萨里安皱起眉头,俯身轻声叫他:“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然而那孩子仅仅转头轻轻地瞥了那大法师一眼,就躲了在我身后,任由我袍子上的雨水将他的薄外头浸透——就像是一个受到了惊吓的普通人。
我转头向帕萨里安摊了摊手,示意我也没有办法。我倒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小家伙为何如此依恋我——要知道当初我可是用了两剑、险些要了他的性命的。
“那么,就让他跟着你吧。神奇的小家伙。”帕萨里安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又看了一眼缩在角落、脸上呈现出了丑陋又恐怖的龟裂斑纹的艾舍莉,转身出了房门。
天边终于开始放亮,但豪雨依旧。夏月已经结束,而今天是秋月的第一日了。
我是一个魔法师,我曾经在古鲁丁的海岸边拥有一座两层的小小法师塔。
沿着我所在的悬崖另一面的斜坡走下去——那斜坡的绿草地上上必定长年盛开着白色的小花朵——是一条算不上繁华也算不上偏僻的路。大约每隔两三天,就会有从远方的奇岩城走来的旅人经过。他们之间有吟游诗人,为我带来远方的故事;有游走的小贩,为我带来我缺少的骨粉、煤炭。有的时候运气好,甚至还能买到秘苏里合金或者月长石。
当然大多数的人都是平凡的旅人。他们穿着亚麻粗布的外套,神色警惕而匆忙,防备着可能从草地里忽然跳出来的魔法生物,或者喜欢成群打劫人类的小哥布林,或者卡布兽人。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晚风就开始刮起来。
而我在某一天早上,在晨风里走上那一条路,离开了那一种生活。我曾经以为有一天,当我摆脱了最初的那种懵懂混沌之后自己会很幸福——我会成为一个睿智的大法师,或者一个见多识广的旅人。
然而此刻我面对着屋外的断壁残垣,再看不到白色的小花朵。我想也许有一天,我会想念古鲁丁海岸边清晨的阳光与带着腥气的海风。然而此刻……我必须走下去,直到终结这场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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