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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帘一放下,屋里只剩他们二人,孟璟半点不客气地掀袍在罗汉床上坐下,楚怀婵忙将炭盆搬到他身前,好叫他暖暖,又给自个儿搬了个杌子,也不坐他旁边,只坐在他对面,边低首拨炭,边不忘絮絮叨叨:“昨日里令仪同我说了,我哥这几日臭不要脸地打着我爹的名头,四下联系各地布政使,忙着给你四处筹粮呢。”
孟璟不甚在意地笑笑,剥了瓣橘子喂给她:“你别操这心,把你哥的话当成耳旁风便是,你也不是不知他那德性。”
“我知啊。”楚怀婵探头去咬橘子,齿尖轻轻滑过他指腹,仰头冲他笑起来,“我不爱搭理他,但我关心你啊。”
孟璟就这么看着她,轻轻笑了下。
“昨日去长城塞,西南方向的那几座山可以用作垦荒,土质也适合耕种,若从南边阳河支流里引水灌溉的话,水稻也可以种的。”
孟璟本想笑笑,说河流太远,不大可能,但见她说得郑重,倒也不好打击她,只是沉默着再喂了她一瓣橘子。
楚怀婵还是乖乖咽下,他却不大肯让她再吃这些凉的东西了,将剩余的放回果盘。她不肯依,可怜巴巴地瞧着他,他犹豫了下,重新挑了个个大的,放进炭盆边上烤着。橘皮遇火,惊起“滋溜”一声响,滋滋地往外冒着白气与酸味儿。
楚怀婵眼巴巴地盯着,瘪嘴委屈道:“烤过的不大好吃,还是要……”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孟璟强行以眼神镇压,她只好按捺下这点小心思,握过他手,他不肯配合,她便一点点地替他摊平,放在火上烤着。
孟璟随她任意摆布,懒得出声呛她,却听她很认真地道:“我没异想天开,我昨晚带上图纸去庆安巷了。”
孟璟脸色变了些许。
她浑然不觉,继续道:“我哥也在那儿,我把想法同他说了,后来我们琢磨了好几个时辰,又特地叫人去取了土过来,仔细辨过土质,有水种稻不成问题,虽然不会有南边那般颗粒饱满,但能多养活些人也不成问题。三山垦荒,可就抵现在十之七八的土地了。”
孟璟凝神打量了她一眼,她接道:“引水的话,我们也思忖过了,南边地势更低些,不大好操作,但可以炸山引水的。”
她将昨夜的图纸拿出来摊开,从上面秘密麻麻的标记中指出一条红线:“就从这儿炸开,修成一条渠,虽然远些的土地仍旧不算很方便,但也就是多费些人力的事情,总归不至于办不到。而且,这边的土质我们也看过了,只炸这么一小块的话,不会影响整座山的,不会出事,放心。其次,这地方离三大卫所营地很近,春耕时期鞑靼来犯也少,叫卫所耕种,募役补缺也可行。山北还可种些别的……”
她话还没说完,孟璟伸出食指放到了她唇边,示意她噤声。
她将脑袋往后仰了仰,不肯屈服:“你信我,绝对不成问题,连具体怎么办我们都琢磨出来了。开春之前照做,今年能播种下去绝对不成问题。”
孟璟颔首:“嗯,信你。”
她这才满意了,冲他弯了弯唇,道:“那等年后,我再多去几趟庆安巷,再列个细点的单子给你过目。”
她自个儿笑起来:“不过啊,我怎么觉得你现在这么像个连田都不会种的不称职农夫呢,一天到晚愁着怎么将来祸害自家田地的人赶走,还得琢磨到底怎么才能多种点粮食。这跟你整个人不大配啊……就像,活活逼旱鸭子下水似的。”
孟璟不知抽什么风,忽然将已经剥了一半的炭烤橘子往炭盆里一扔,烧得正旺的炭遇橘子汁儿,瞬间滋起一阵烟。
他探手过来,楚怀婵为免遭毒手,赶紧勤快地跑过去端了盆温水过来,替他将手洗净擦干。哪知他还是不肯消气,径直将手伸到她后脖子上。虽然烤着火,又是温水,他手倒也不至于冰凉,但毕竟还是比脖子处的温度凉上许多,惹得她不自觉地瑟缩了下,略带怒意地抬头看他。
孟璟竟然也不觉理亏,退回手来,双手用力将她脸颊一捧让她五官扭曲作一团,她下意识地出声,却变成了含混不清的低吟,觉得丢人,只好闭嘴看向他,颇有几分我看你又继续小气吧半点玩笑都开不得这都什么人啊的感觉。
哪知孟璟盯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着话,语气里却不自觉地浸染了几分屋外的冰雪寒气:“你再往庆安巷跑上一次,我叫人拆了那破地儿。”
“……你这叫以权谋私。”
“我乐意。”孟璟轻嗤了声,“这事你大可以去布政司衙门找你哥,不用非去那地儿。”
“我说孟璟,你这打翻的醋坛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扶起来啊?”楚怀婵不乐意了,起身就要走,孟璟哪里肯让她就这么逃过一劫,拽过她手往前一带,眼见着她裙裾要掉进炭盆,单手探过她膝盖,将人搂起来放在了膝上。
楚怀婵仍是觉得不能纵容这人继续这般莫名吃飞醋了,继续道:“我哥一下值就往那儿跑,这事不找布政司也不能找其他人啊,我跟着找过去不也正常?再说令仪妹妹又那么可爱,我也乐意给她带点儿宝贝过去陪陪她……”
孟璟脸色稍微缓和了些许,便听她接道:“更何况,薛敬仪确实也学识渊博,是个腹有墨水的,帮忙出谋划策也很尽心,人又正直,没什么别的心思,你这人怎么这么容不下人呢?”
她话音未落,孟璟便已低头吻了上来,以实际行动堵住了她的嘴。
楚怀婵懵了一下,眼睫一颤,生生把余下的数落的话咽了回去,下意识地仰头回应了他这个吻。
等餍足过后,这人不知羞耻地在她臀上掐了一把,痛感令她回过神来,她噘着嘴蹭下地,忿忿地盯了这位醋坛子附身的傻子一眼,在他膝上戳了戳:“好了些便这般不要脸。”
眼见着这傻子有要动粗的可能了,她赶紧跑开,从柜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他:“母亲送来的。”
孟璟缓缓摊开来,赵氏写信素来简洁,从前他同父亲在外时,惯常来信便只有寥寥几字,如今来往信件必经皇帝的人先阅过一遍,这信更不例外,他拆开来淡淡扫了一眼——吾儿从璟,夫在夫为天,子立子为天。吾与汝父皆安,勿念。守得云开见月明日,当归。
他轻轻笑了下,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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