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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一幅用锅底灰调成颜料画就的水墨画赫然映入眼帘：雨洗青山，苍翠欲滴；风摇绿树，婆娑生姿，好一派如烟如霭的意境。

  左下角题有七个小字：潇潇暮雨洒秋山。

  翻来覆去看了会，小玉想起在镇上读私塾时，自己也跟着先生临摹过几，却一点也不像，这杨宏，肚子里还真有点内秀。

  杨宏回来，见小玉在看画，有点局促不安，忙把画收起，不好意思地说：&1dquo;闲着没事，乱涂几，小玉姐见笑了。”

  山里没有大户人家，不称呼小姐太太，东家和长工短工一道干活，同桌吃饭。他称呼比他还小几岁的小玉为小玉姐，是一种尊称，也是身份有别的意思。

  小玉说：&1dquo;你替我画张像好吗？”

  &1dquo;我画不好。”

  &1dquo;你行的。”

  小玉果真买来纸张墨，落雨天没事时，便来到长工屋，请杨宏画像。

  推辞不脱，杨宏只得从命；却又不敢正眼儿瞧她。小玉叫他睁大眼，看仔细，别害羞。像画好了，着上色，嘿，比镜子里的小玉还漂亮。

  &1dquo;我哪有你画得这么好看呀？”

  &1dquo;你比画上的你还美。”杨宏一脸真诚。

  小玉开始注意杨宏了。以前，总觉得他只是个长工，一个好人而已，从没想过别的。就像门前的梨树，春天，满树雪花；秋天，迎风飘香；一切都很正常，一切似乎应该这样，熟视无睹。等到某天被艳丽的野玫瑰刺伤了手，被中看不中吃的酸柑子塞了牙，才猛然觉自家门前香梨树的诸多妙处、美处。

  不久，她又现杨宏还会唱戏文。虽是一个人在无人处低声哼，她却一字不漏听清了。杨宏唱的是阳戏《孟姜女千里寻夫》和《生死牌》，曲调幽怨、徘恻、深情，是她特别爱听的段子。她不明白：一个长工，虽说模样儿周正、俊气，何以如此多才多艺？但又不便过多地打听他的身世，便找着茬儿与他聊天。聊看过的几曲戏文，聊戏子的扮相，聊到投机处，就情不自禁地一起哼起来，偏僻的山寨之家从此增添了许多生气。

  杨宏有力气，人聪慧，学什么东西一看就会。在笋场做事时他还建议在甑下添几根有孔的蛇形管，香叶柴燃烧时气不直接往上冲，而是通过满布小孔的蛇形管均匀散开，这样烘烤玉兰片时效果更好，味道更香更鲜，寨他直夸他聪明。

  日月如梭，转眼杨宏来寨化家已大半年了。生活过得安定，活也不重，杨宏苍白憔悴的脸色也渐渐红润起来。这一天他边干活边唱道：

  山上竹子当得屋，地上茅草当得铺；

  只要阿妹情意好，井水当得酒一壶。

  孰料小玉在半路上堵住了他，问道：&1dquo;刚才你唱的么歌？”

  &1dquo;我没唱什么歌。”

  &1dquo;你唱痞山歌。”

  &1dquo;我不知道你在这里。”

  &1dquo;我不怪你。”见他那慌神样，她感到好笑，&1dquo;你教我吧。”

  &1dquo;这”&1dquo;叫你教你就教呗！”她娇嗅地摇摇他的手。

  啊，她喜欢听他唱情歌，杨宏的心激荡起来了，放开喉咙，又唱了一：

  隔河看见妹穿青，心想过河怕水深；

  丢个石头试深浅，唱支山歌试妹心。

  情歌好似醇香的米酒，两人都醉了。然后是不断地试探，情感的火花不时迸射，两颗心愈靠愈近。

  她问他知不知道本地的土特产&1dquo;万花茶”？他说他知道，是用冬瓜条或柚子皮雕刻出花鸟虫鱼的图案，再用蜂蜜浸泡，晒干后抓几片放进滚烫的茶水里，就成了&1dquo;万花茶”，专门用来招待客人。

  她又问你知道怎样用万花茶招待客人吗，他说他知道：三片招待初次登门的生客，两片招待常来常往的熟客，单花独鸟招待求亲遭拒绝的&1dquo;花客”。

  她说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最重要的你不知道：&1dquo;四片招待姑娘中意的心上客，这四片万花茶中，两片&1squo;并蒂莲花’，两片&1squo;凤凰齐翔’。你听清楚了没有？要记住噢！”

  他说他听清楚了，他记住了。

  回家后，她真的给他倒了杯香甜的万花茶。他数了数，有四片，两片&1dquo;并蒂莲花”，两片&1dquo;凤凰齐翔”。

  她站在他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他也用充满情意的眼神回敬她，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啜着，品尝着&he11ip;&he11ip;

  渐渐地寨婆看出了女儿的心事，她将这事告诉了寨佬。

  寨佬觉得杨宏是个好后生，但关系到女儿的终身大事，要慎重。那天特意叫来杨宏问道：&1dquo;你愿意人赘么？”

  &1dquo;愿意。”

  &1dquo;小玉的身世性格你都了解么？”

  &1dquo;知道。”

  &1dquo;你要一辈子对她真心！”

  &1dquo;我要变心，&1squo;吃黑’死去！”

  杨宏知道当地人对蛊的恐惧甚于毒蛇猛兽，便以&1dquo;吃黑”来誓。

  寨佬满意地点点头，正欲许诺，又突然想起什么：&1dquo;还有一件大事，看你敢不敢应承？”

  &1dquo;什么事？”

  &1dquo;你还得练一身功夫。”寨伦说，&1dquo;我没有儿子，你这唯一的上门女婿即便成了我当然的儿子。按照习俗，要在&1squo;狗王节’那天斗赢了寨中最凶猛的猎犬，才能被全寨人拥护，将来承继寨佬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