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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訣別意難平（第1页）

待三娘收起往事回過神來後，雨漸漸停了。

她的心也隨之平靜，只見她收起雨傘，抬眼望著湛藍如洗的天空，輕聲細語道：「子陌，雨停了。你看這頭頂的天空，是這樣的藍，這樣的乾淨，在北朔可是看不到的。我不想回去，那裡的雪太大了，太冷了！就算我回去了，天女閣也不會放過我。子陌，你走吧，就當我死了，就當我們從未見過。」

辰子陌心中不甘，對著三娘連連反問道：「你以為南啟國的上京城真的就像頭頂的這片天空這麼美麗這麼幹淨嗎？你以為你不跟我走就可以安生一輩子嗎？在這亂世之中，誰也料不到自己的結局。清兒，你知道看著你還活著，我有多麼開心嗎？求求你，跟我走吧，你的身份特殊，將軍府終究不是你的歸宿，我不想再看到你捲入事非！你不喜歡北朔，我們就去其他地方，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在這個世上，總有我們一家三口的容身之處！」

看著情真意切的辰子陌，三娘有些猶豫，她當然想跟著自己愛的男人相守一生，白頭到老。可轉念想到自己的夫君，他救過自己的命，對自己百般疼愛，他又何錯之有？她不能如此忘恩負義，她到底還是將軍府的三夫人。

想到這裡，三娘挺了挺身子，雙目絕決，盯著辰子陌言詞堅定道：「你不用再勸我了！一切都回不去了！再跟你說一遍，我不是你的莫清兒，我是南啟國將軍府的三娘！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好與不好，與你無關！公子，請便吧！」

一句公子請便吧，頓時讓辰子陌的心底結了冰，與這暖冬里的上京城格格不入。只見他站在原地呆滯不動，一言不發，低落的雙眸含著淚光，長長的睫毛微微一閃，眼淚輕然落下。

三娘自是不忍心看著這一幕，只想離開，轉身朝著三米開外的婢女叫道：「嬋兒，回府！」

三娘的話剛一落下，下人們都齊齊前來，在嬋兒的攙扶下，三娘上了轎，丟下心灰意冷的辰子陌，打道回府。

辰子陌也沒有阻攔，他為她流淚，卻換不來一絲溫曖，那冷漠的臉，那絕決的身影，如此陌生。他的清兒，真的死了麼？他不甘心，卻無可奈何。

看著越漸遠去的轎子，辰子陌扔下手中的舊雨傘，像剛才的三娘那樣，頭望著這片碧藍的天空，冷聲長笑，那收不住的眼淚，泛著青色的光，無聲散落。

坐在轎子裡的三娘，似乎聽到了身後辰子陌的笑聲，她深知辰子陌對自己的深情，這哪裡是笑！這明明是哭！痛徹心扉的哭聲！再次回想起多年前的往事，她到底是忍不住地哭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從臉上滑落……

旁邊的嬋兒見了，小心問道：「夫人，您怎麼了？剛才那個男人到底想怎樣？他是誰？你們認識嗎？」

三娘擦擦眼淚，搖了搖頭，冷聲回道：「不認識！我和他從來沒有見過！只不過是他認錯了人罷了！這件事情，你回去後萬萬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不想讓老爺多慮！還有那些轎夫，定要讓他們管住自己的嘴，切不可多事！」

嬋兒點點頭，心知肚明，盈盈一笑，安慰道：「放心吧夫人，嬋兒知道怎麼做。您呀，今天出來一趟也夠累了，回去後定要好好休息安心養胎，再等一個月，我們的小公子就要出來了！」

三娘摸摸肚子，說道：「你怎麼肯定是一個小公子？萬一是個女兒呢？」

嬋兒伶牙俐齒道：「老爺最疼夫人了，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只要夫人和孩子平平安安，都是好的！」

三娘微微一笑，寵著婢女道：「就你會說！」

斜陽西下，簇擁成群的紅霞映染了半邊天，徐徐散開，宛若一團煙火，即燃即滅，籠罩在整個上京城。

將軍府的高牆亮瓦也在這光芒之下，熠熠生輝。這將軍府雖然比不上皇庭里宮殿若雲，雕欄玉砌，橋廊勝龍，樓台無數這般的氣勢磅礴，但也算得是整個上京城裡名列前位的官家大院。

將軍府偏北的位置，有一處精緻獨特的別院，這裡環境優美，佳木蔥蘢，花木石隙之間，一泉清流，隨風而歌，幽靜而不失生。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那連株成片的紅梅樹，每年入了冬，就迎著冰霜，含笑而放，梅香四溢。

這處別院正是三娘的住所，因為她特別喜歡紅梅花，李征就專門為她打造了一座「梅園」。因為這事，二房的夫人王氏到現在都還時常埋怨自家老爺對三娘過分偏心。

三娘獨自坐在梅園的花藤下，撐著下巴，身子微微一動，一雙細細的耳墜子就輕輕地晃著。她目不轉晴地盯著眼前這片含苞待放的紅梅，想到今日在寺院門口與辰子陌的相遇，陡然心酸，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這時，婢女嬋兒走了過來，輕聲叫道:「夫人，自打你從清寧寺回來後，就一直坐在這裡。天快黑了，晚膳都已經準備好了，我扶你進屋用膳吧。」

三娘怔怔回過神來，對著嬋兒輕聲細語道:「老爺呢？」

嬋兒抿嘴一笑，回道:「老爺剛派人來傳話，說今晚要進宮與聖上商議國事，就不陪夫人一起用膳了。老爺還特意囑咐，一定要讓夫人好好吃飯。」

「好，扶我回屋吧。」三娘說著就撐著腰站了起來，抬頭又看了看眼前的紅梅花，對嬋兒輕輕笑道，「嬋兒你看，今年的這片紅梅花結了不少花苞，等它們全都開出來了一定很美。」

「要是下場大雪就好了！這些梅花上鋪滿了雪花，白裡透紅，肯定更美！」嬋兒盈盈一笑，看著沾滿雨水的紅梅花，繼而又道，「只是，上京城的雪珍貴得很啊！嬋兒八歲就來了上京城，算到今日也快十年了，在嬋兒的印象里，這上京城不過才下了三回雪，還是那種夾著雨的，想堆個雪人都堆不了。夫人，你說今年的上京城會下雪嗎？」

三娘凝視著前方，若有所思地回道：「也許會吧，但是我不想看。」

嬋兒見夫人臉上的笑容突然沒了，趕緊轉換話題道：「夫人，飯菜都快涼了，還是進屋用膳吧。」

進了廳堂，看著滿桌的佳肴美味，三娘沒什麼胃口，只是應付似的吃了幾口就叫人全都撤了去。然後，獨自坐到窗台前，盯著窗外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