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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今夜的前奏,直到门外卷地风起,踏破窗闼,肆意横行,每一阵都横扫在我濒临残缺的心上,而那要被割舍的一块,叫“亲人”。
“………………”那位罹去的父亲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女儿,他的眼睛黯淡了,如同一只奄息的萤虫,竭力地想留住光。他就这样看着,像她出生时初见般,怎么也看不够似地,深深地望着她。
良久,他的目光停留在她鬓边钗头。
钗,是当年卿凤舞的娘亲,林丛留下的,也是卿凤舞出嫁那日父亲亲手戴上的。那一刻,他必是想念孩儿她娘亲的罢。
她缓缓地抬手,细细地摘下那支钗,慢慢地交放到他手心里。
钗头凤依旧,通体铮亮,浑然古朴。
“一想到……很快能相见,”父亲手握着那支钗,眼中忽而有了些光亮:“生死之事……倒也……不怕了……”
“…………”卿凤舞心中阵痛,却始终犹豫着——该不该将娘亲还活着的事告诉他。
可即便说出来又如何?卿丹书爱了一生,也念了一生,又何必再用最后的时刻去怪或去恨呢?
终于,她抬眼看他,涕泪纵横,如鲠在喉。
“舞儿……待为父去后,你必要防着琼崖来的那一位……其余的……莫再查,这世间,最难察……是人心。”卿丹书说得断续,只言片语,却似是费尽周身气力。他提着一口气,槁木般素白的脸色憋成肝红,却不肯松弛。
卿凤舞心疼得紧,一道痛得难以呼吸,仿佛自己才是喘不过气的那个:“父亲……是说……南叙?是……是她……在您的饮居中……动了手脚?”
“没错……是她,”父亲顿了顿,重重地换了一口气,良久,才道:“如今你已知道是她……接下来……你打算如何面对她?”
“杀了她。”卿凤舞愤愤地回答。苏东篱那一番尚且不论,可毒杀父亲这一条,南叙,她该死。
“…………”卿丹书又沉沉地叹着气,缓缓道:“我早知……你当如此想。然我告诉你真相,却并非……想你陷身仇恨,为父所愿……是为提点……免你遭她算计。况且......此人背后大有来头,便是为父......亦难动摇,否则如今,为父也决不给你留下这个祸患......”
他的话如断了的弦,而她思绪却是走马灯般的转。
此前,白既明引卿凤舞上长生阁,便是假借玄冥榜追杀令之事而来。兴许,白既明说的都是真的,玄冥榜之上确有她卿凤舞之名,有人想要她的命。而那人便是南叙。
早在与苏东篱赴京前,便决意杀我!
卿凤舞如此思忖罢,喃喃道:“她的背后是玄衣坊。”
玄冥榜乃是玄衣坊独创黑名簿,能在榜上题名买命之人,必定与玄衣坊交情匪浅。
“狡兔三窟,而我所派之人,无一能再查到更多了……”父亲轻轻地拍了拍她手背,缓缓道:“舞儿,你去端口茶给为父罢。”
“好。”卿凤舞慢慢地搀他卧下,细细地捻好衾被:“您等我。”
“去吧。”临走之际,卿凤舞仍不忘看他,但见老人嘴边浮着笑意,那么宁静。
她起身,走到案机旁,斟了一盏茶。此时,窗外的风轻了,只传来淅沥的雨点声,“刷刷”“刷刷”。
再回头,父亲睡了。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眉眼依旧宁静,静得连呼吸也被风雨声冲刷得淡了。他的手里,仍紧握着林丛留下的钗。
“………………”卿凤舞心有万石,堵得不出声,唯有脑中愈清晰地明白——属于我的那座山,崩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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