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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馆后堂，挨着厨房和后门，地板油腻腻得黑不溜秋，唐人街中餐馆的卫生环境就别挑剔了。一条小过道，从洗手间通往前面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大堂。

  庄啸坐在过道的一张椅子上，开着小视频讲电话，两条腿伸直，直接就把狭窄的一条过道挡了，弄了一道障碍物似的。裴琰立即回头，若无其事张望，描摹墙上几幅很难看的装饰画，消磨时间。

  不想打搅庄啸讲私人电话，真没想偷听。

  余光止不住漫she着罩到庄啸肩上、脸上。庄啸的侧脸，昏暗光线下轮廓非常英俊，鼻梁挺直，辫梳得一丝不苟。眼底一层yīn郁光芒，yīn影是从这人眼里洇出，蔓延到整个走廊，面目像带着一层掩饰的纱。

  &1dquo;老子现在都他妈这样了你不管我，你个没良心的小王八蛋我告诉你&he11ip;&he11ip;”

  &1dquo;你小子在美国吃香喝辣我在这鬼地方吃屎你他妈不管我？！&he11ip;&he11ip;我没拿你钱，外面都说我花你钱，我拿你钱了吗你说？我从你这儿抽根烟喝点儿酒我还欠你的吗我？！&he11ip;&he11ip;婊子养的妈x的！跟那婊子一样没良心的兔崽子！上回有人问我，我都跟外边人说了，记者问我我就都说出来！鬼知道你他妈在美国混不敢回来是搞什么，还功夫明星了你，拍出什么像样片子？你知道老子那个年代&1squo;功夫明星’四个字怎么写？！跟洋鬼子拍个见鬼的功夫电影，你在那边找洋鬼子玩儿diao吗！鬼知道你拍电影呢还是卖给黑鬼卖屁眼儿去了！&he11ip;&he11ip;”

  声音是从视频音量里传出，信号不好，断断续续，再后面的话简直都没法听，太难听了。

  裴琰觉着自己可能听岔了，耳朵豁了吧？听力八成也受影响，没这么难听的。

  他扭头想要再回厕所里去。

  不然再去放一泡尿，耗一耗时间？可是没尿了啊。

  男厕特小，里边还一人，好不容易出来了，裴琰赶紧又进去了&he11ip;&he11ip;又抖了一遍胯，洗一遍手，磨蹭着出来。

  他出来了，庄啸还在过道上坐着，一动都不动，头丝好像都没动。

  不知说什么好。

  而且，他觉着他能猜出电话那边口不择言大骂庄啸的人是谁，他一个外人都知道八卦。

  庄啸拿起手机，对着屏幕低声说了几句：&1dquo;钱给你汇了，你是不是又忘了密码&he11ip;&he11ip;？密码是你得奖那部电影的行编号。

  &1dquo;脑子都喝傻了，脑瓤子喝成豆腐渣了，再喝你丫就喝挂了。

  &1dquo;你说这些话过脑子么？能少说么？

  &1dquo;我在这边拍什么片子、卖给谁了、怎么卖也都不关你事，甭cao心我怎么着了。我又没用你养着，你养好自己吧。”

  &he11ip;&he11ip;

  庄啸终于挂断电话，靠在墙边坐了那么片刻，视线漫无目标地she在对面墙上，脸很冷。

  庄啸抬眼，好像没看见裴琰似的，其实明明看见人了，躲又躲不开。眼上仿佛有一层膜，能把面前人挡开一大段距离之外，就是很冷的。

  对方刚一走开，裴琰立刻拨号打电话：&1dquo;吴叔，你开车过来接我，我喝酒了。”

  qiang尼吴还纳闷呢，你刚才刚打过电话说，有人专车送你回来，庄先生亲自送你，又怎么啦？你喝高了喝躺下了，还是被庄啸身边小弟打了、围殴了？

  小孩儿酒量很可以的，轻易不会喝躺下，一准儿是又跟庄家班的人闹矛盾，挂花见血了呗，qiang尼吴带领两名助理，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救场&he11ip;&he11ip;

  这是一位尽心尽力很负责的经纪人，从头到脚把艺人打理得很好，演艺上和生活中一条龙服务。每次裴琰自己出门会友，都恨不得接到追命连环ca11，少吃油炸脂肪，保持您的身材，悠着喝酒，别仗着自己酒量宽，一定不能喝醉，喝醉也别被人跟拍，千万不能醉驾，喝过酒千万别碰女孩子，别跟女演员被狗仔拍到，午夜12点前回家&he11ip;&he11ip;用裴琰自己的话讲，叔叔，您整天跟我屁股后头，念叨我，别的女经纪人都是艺人gan妈的架势，管东管西什么都管，所以我签个男的，结果你丫就跟个老gan爹似的，够腻歪的！

  散场道别，一大群眼眶喝到通红的人戳在饭馆门前，大声地寒暄。

  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在路灯下令人侧目，规模也挺壮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唐人街上哪个华人帮派聚会，扎场子闹事呢。

  庄啸在众人面前恢复如常，什么事都没有。

  裴琰对庄啸点点头，握了手，什么事都没生过，生过什么吗？他还跟喝红了脸的萨日胜碰了一下拳头，他俩喝了有一个骑兵马阵的马尿了，还不和解？

  他坐进经纪人的车里，打开车窗往外看，庄啸伸开手臂搂过萨日胜，好像是捉着耳朵跟小萨说了什么，萨日胜红着眼眶，低头跟庄啸耳语。

  庄啸是跟萨日胜说：&1dquo;走吧，我送你回家。”

  萨日胜说：&1dquo;我跟他们坐公jiao车回去。”

  庄啸勾过小萨的肩膀，很亲密的：&1dquo;你坐我的车，我送你，别人我就不管了。”

  &he11ip;&he11ip;

  裴琰坐qiang尼吴的车一路回去酒店，听着这四十岁的老男人一路婆婆妈妈地指教他。老裴我叮嘱过你啦，少喝酒啦，喝酒你晚上睡觉会头痛你知道吗，明天进组导演让你吊钢丝，你像个软脚虾一样软趴趴的，影响拍戏了啦！年轻人不懂得保养，不懂养生，都知道你酒量最大喽！

  裴琰哼了一声，不以为意。

  单纯说教根本不起效果，qiang尼吴放了一记狠招：&1dquo;喝多了酒影响男人netg能力你知道么？还生不出孩子，生出畸形儿，一直嘱咐你少喝嘛。”

  裴琰骂了一声：&1dquo;cao，是不是真的啊？”

  qiang尼吴说：&1dquo;真的啦，叔都是为你好，也怕记者拍到你总是这样&he11ip;&he11ip;”

  裴琰吊儿郎当地一乐：&1dquo;拍到我什么了？拍到我xing能力不行，还是拍到我生不出孩子？”

  qiang尼吴说：&1dquo;拍到你总是找人喝酒！！”

  qiang尼叔的一番苦口婆心又付之东流，教育了也没用，就知道裴琰满不在乎的。

  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儿，家里富养的出身，打小一帆风顺，就没吃过苦，没有真正受过挫折，出名或者不出名、红不红好像也都不在乎，反正不缺钱，因此就跟圈里那些苦孩子出身拼命往上钻营的人不一样，自带一身牛bī哄哄的闪着光的傲气。

  高路上车海茫茫，灯影迷离，裴琰转了话题：&1dquo;我以前看过网上八卦，庄啸他爸是不是好像&he11ip;&he11ip;出过什么闻？”

  助理a说：&1dquo;他爸？你问他爸？不是&1squo;好像出过什么闻’，是三天两头出幺蛾子吧！”

  助理B说：&1dquo;亲爹没的选呗。”

  助理a说：&1dquo;不是这个亲爹，他也进不了这个圈子，也当不上明星么。功夫圈比娱乐圈更讲究门第、出身，你哪个门派的，哪位师父带出来的徒弟，你是谁的儿子！”

  助理B说：&1dquo;你觉得庄啸是靠他爸爸？我cao，这种爹，换作是我，我倒贴钱让丫滚蛋消失，赶紧登报脱离关系，根本就是拖他后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