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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清澈的未来（第1页）

外面春光明媚，万物都沐浴在暖洋洋的日光之下。在这个春天的阳光下，有人斗志昂扬，准备新的征程，有人盘算生活，每步都走得踏踏实实，有人生活在这个世界，却向往着另一个世界。

一间小小的寓所之中，房门紧闭，一片无边的晦暗，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王娥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房梁上打着绳结。她抬头四顾，凄然一笑，踩上了凳子，慢慢地将脖子伸进了绳结中。

她闭上了眼，将凳子踢开了。

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了吧？只要这么做了，有些事，就不会发生，有些人，也不会再出现在她的世界了……只是兜兜转转，拼了命一样地走到今天，一切竟然又回到了原点，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也不会改变，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运吧。

呼吸越发困难了，脑子一阵昏沉一阵疼痛，她想起了从小穿烂的衣服，想起了弟弟手里的糖葫芦，想起了装着自己所有积蓄的钱袋，想起了阿父阿母将她交给人牙子的那一刻，想起了第一次走进莲花台时，浑身因为激动而颤抖着，想起了挂在另一头的红绸……

人的一生要有多苦，才会这么如饥似渴地盼望奇迹？

人的一生要多么绝望，才会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还是闭上眼睛吧……”她想着，任由命运的枷锁绞紧了她的喉咙。

“嘭”地一声巨响，门被从外面踹开了，门板也摇摇

欲坠的垮了下来，烟尘飞扬，阳光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涌进暗室之中！

隐隐约约之中，王娥看到一群人乌泱泱地冲了进来，为首的人喊了声“救人啊”，其余人就七手八脚地把王娥从绳圈里解下来，然后有人用力地掐她人中……王娥像是快要溺死的人一样拼命呼吸着，好不容易喘上一口气来，脸上就被啪啪甩了两个大耳刮子。

“疼吗？”赵袖手掌微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王娥有些发晕地看着她，“疼……”

“你还活着，你才觉得疼，死了，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赵袖蹲下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说，“多大点事儿啊，就寻死觅活的。”

王娥呆滞了片刻，随后委屈、绝望、痛苦一齐地涌了上来，她“呜”地一声，崩溃了似的大哭起来，“我阿父阿母会把我卖去娼馆的……一出去他们就会抓到我的……还不如死了的痛快……”

“你不是不认命吗？”赵袖用手一下下地点她脑门，“死心眼啊你！他们抓，你就不会跑吗？大不了换个地方，隐姓埋名，另起炉灶呗。”

“我没有钱，怎么跑？跑去哪？还不是一样的下场？那些人牙子神通广大，跑去什么地方都会被抓回来的……这世上哪里都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王娥双眼通红，浑身发着抖，嘶哑的声音终于又低了下来，她抬起头，望着赵袖，带着几分自嘲的哽咽着说，“我…

…认命了……不行吗？”

其他女孩们也都沉默了，其实她们大多都能理解王娥的所思所想，有的同情地跟着吸着鼻子，有的暗自摇头，这世道本就是如此啊……就算能救下一回，难道次次都能救下么？而且她往后的日子只会更苦，贫贱女子就是这样的命啊……

赵袖却做了个很古怪的举动——她胡乱地摸了摸浑身上下，零嘴，乌梅，手帕……最后终于摸出了昨天刚发的五两银子，不由分说地塞到她的手里，还往旁边问，“你们谁再来凑点儿？募捐募捐，帮个忙啊。”

跟着她看热闹的女孩们见她这么大方，竟然将发下来的所有银钱都捐出去了，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刚才又听过了王娥的故事，都心有戚戚焉。于是在赵袖的感染之下，便跟着凑钱，有的掏十文的，有的拿几钱的，有的当即摘下耳环的……

她们虽是寒门，但不代表都过着很贫穷的日子，如吕萩那种商户经营个小买卖、做着各种生意的也不在少数，只是没什么社会地位而已，有了这些家境宽裕些的慷慨解囊，不时赵袖手里就拢了一大捧铜钱碎银。

王娥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切，看着看着，眼泪都忘了流了。

“拿着拿着……哇，好沉。”赵袖忙不迭地将钱塞给她，她接不住，就让她拿裙子兜着，还吩咐其他人，“待会儿出去的时候，你们都替她遮掩点，碰到来拉人认亲的

，直接上手打，就大声嚷嚷说不认识。”

“晓得晓得。”

“谁敢来认亲，就说是俺妹子。”

“保管谁都拉不走……”

女孩们都七嘴八舌地应承下来。

“你拿了钱，直接出玉京，跟着可靠的商队走，你怕被找到，就走得远一些，再远一些，再找个落脚地方，是嫁人还是自己做生意还是坐吃山空都随你，只要你想活着就有办法。”赵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以为自己这条鱼只能顺着泥塘笔直地往前游，后头有人撵你就乖乖地被捞起来了，但旁边还有清澈的小河，还有广阔的江海，你想游去哪儿，没人能拦住你。”

王娥听得不自觉地点头，但又挣扎道，“你说得倒容易，可哪有这么简单……就说上路，万一有人见色起意怎么办？就算找到个地方，一个单身姑娘独自在外，难保不被人指指点点……而且哪有这么好嫁人的，人家肯定看不上我这样的，除非是找个招赘的……”说着说着，她脸一红，说不下去了——怎么刚才还要寻死，现在就说到招赘上门了呢？

“行了，别赖在地上了。”赵袖忽然笑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起来洗把脸化个妆又是一条好汉。别老瞎惦记着命啊运啊的，老天爷忙着呢，没工夫管你。”

王娥坐在原地，她仰起头，手上是沉甸甸的铜钱，身边是簇拥着的女孩们，在阳光下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咱们结伴一起上路吧”、“要不去我村子吧”、“实在不行你去我家也成，我哥年纪和你差不多”……她忽然鼻头一阵发酸，用袖子抹着泪，使劲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