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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觅食（第1页）

深夜出门，自然为觅食去。

可是当赵袖来到幽篁馆之后，她又有些后悔了。

这毕竟是人家的住处，不是深夜食堂，而且自己一个女孩子家家大晚上跑别人家里去吃饭未免也有些不太讲究。但她越是想，越觉得饿得烧心穿肺，恨不得拿土往嘴里填……听说灾荒年间有人饿极了吃观音土的……

她蹲在小阁前，用爪子难捱地挠着地，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小阁里的姬长英已经看见她了，他正斜倚在榻上，手支着额头，正在翻着书，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又视而不见地继续看书，“本公子今夜没心情作曲。”

“您说哪的话。”赵袖忽然胆子大了起来，她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一团小小的物事，“今日是特意来还公子东西的。”

姬长英刚开始还以为是她绣的什么香囊或是手帕，定睛一看，竟是一双袜子，是之前她雨夜赴约时袜子湿了他拿给她的那一双。

“我洗过了，很干净的。”赵袖忙不迭解释，生怕他不相信，还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还香的呢。”

姬长英沉默了很久，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双香香的袜子，只好干巴巴地说，“……你还真是有借有还啊。”

“再借不难嘛！”赵袖眯起眼笑笑，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那个，说起来啊……公子，你这儿可设有厨房？”

姬长英心下警惕，不动声色道，“你要作甚？”他从小到大，

吃食便是由专人一手打理，从不假手于人，无数想要讨好他的姑娘们含羞带怯地送来一个个精致的食盒，最后那些莲子羹桂花酥全数都倒进了花坛里，若是她想要来这一招恐怕是要失算了。

就听赵袖道：“……我今日晚饭没有吃饱，饿得快昏过去了，你厨房里有没有剩什么吃的？”她摸着瘪瘪的肚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向不喜欢欠人情，但麻烦起这位公子的时候格外理直气壮。

姬长英盯着她片刻……他觉得自己就像在和一个路数捉摸不透的棋手对弈，下的每一字都透露着她与正常人不同的脑回路，他每次都绞尽脑汁试图分析她这一目的深意，推演得呕心沥血，可到最后发现人家只是随手一放，压根不会下棋……

沉默良久，他唤来柯亭，“通知厨房，给她煮点吃的。”

赵袖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这么晚了，给我拿点馒头啊馍馍啊什么的垫垫就行了。”

姬长英道，“本公子见不得人吃那些东西。”

不多时，柯亭便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放在沉香木制的木盘上，紫藤色衬布，绣有缠枝纹，鸡汤是用小火煨了半日的高汤，面是细如发丝的龙须面，掌勺的是天下一流的庖人，盛在足有人脸宽的海碗里，飘着葱段和各色菌菇，色香味俱全。

庖人是为客人所烹，却认为断没有只上客人一碗、殿下

却干看着的道理，于是做了两碗摆着以示气度。姬长英平素没有夜食的习惯，只是见赵袖捧着面碗吃得很香，便也勉为其难地跟着吃了两口……

“倒也不赖。”他点评道。

微风吹动帷幕，庭前的几株梨树全都开花了，像一夜之间落满了雪。两个人一人捧着一碗面，不闻窗外夜雨声，只闻汤面吸溜声。

柯亭远远地望着这一幕，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除了天子与王后之外，殿下从不与他人共席而食，也没有人有权利与他同席而餐，这远远比殿下拥有了一段露水情缘更令他感到震惊。

姬长英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看着面前的女孩，她吃得很认真，脸颊被汤面的热气熏得红红的，面碗很大，她举起碗喝汤时像一只捧着榛子的花栗鼠，放下面碗的时候，红扑扑的脸上写满了一种愉悦的满足感。

喝完汤，赵袖心满意足地说：“公子，你这日子甚是不错啊，除了茶难喝一点……”

柯亭快崩溃了，这姑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天之后，殿下连烹了一天的茶，自个儿一口没喝，快把他喝吐了。

可姬长英非但没有动怒，他反而道，“我用的自然都是最好的，你自己俗不可耐，却来怪起了我的茶。”

“是是是，我俗，我最俗。”赵袖吃饱了，什么都由得他说，“对了，我上回喝的茶里都放了些什么？”

“各地喝法都不同，生叶蒸熟捣碾

，多以米、姜、盐、葱、陈皮等配料一同煎煮……”

赵袖听得又想干呕了，这是人喝的吗？她想了想，说，“我说我以前喝过茶，真的喝过，但喝得不是这种，里头不放调料的……”

然后她就和姬长英聊起了茶，虽然她知识有限，但东拉西扯的，姬长英竟然时而颔首赞同，表示此法可以一试。

闲谈的时候，庖人听闻客人吃得很开心，本准备洗洗手去睡了，又听说殿下也吃了一碗，连汤也喝掉了，立时高兴得手舞足蹈，又炮制出几道可口解腻的糕点，装在精致的银碟里呈上来。

赵袖吃到第一口糖酥的时候，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说起来还有些心酸，这是她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甜食，是刚做好的，还热乎乎的，不是冷的，馊的，也不是别人咬了一口不要的……她忽然觉得这日子真幸福啊。

她觉得自己还蛮幸运的，在这个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地方竟然能交上这样一个朋友，听说她要练舞，马上就弹琴伴奏，听说她发烧了，立刻便让了床榻给她休养，听说她要重新编曲子，二话不说就给她编，一点也不含糊……这么好的朋友，提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杀青之后该如何？”姬长英听她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问道。

“杀青之后，呃……我忘了。”赵袖看了看天色，打了个呵欠，“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多谢公子的招

待。”

她告辞起身，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个清冽的声音。

“站住。”

赵袖回过头，看见姬长英脱下外袍，不由分说地往她身上一丢，“刚吃得满头大汗又要出去吹风，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赵袖想去脱，“不用不用，我不冷……”

“穿上。”他像是发号施令的将军，伸出手将外袍给她用力裹紧了，不容一丝反抗，赵袖低下头，刚有些感动，却听他下一句淡淡地说，“你要是再只剩一口气地爬到我门口，本公子就只能给你收尸了。”

赵袖脸色臭臭地“哦”了一声，心说真是个死傲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