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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解围（第1页）

“大家都是朋友啊，希望大家赏光给个面子。”

这句话刚刚落下，一个女孩立刻冷冷道，“谁跟你是朋友？”随即，她上前一步，上下打量着她，嗤笑了一声，“你是什么出身，有什么资格跟我们做朋友？”

花荫下，阳光稀稀疏疏地漏下来，落在站在花树下的这些女孩子脸上，将她们姣好的面容显出斑驳的光影，像是戴着假面，只有眼底里真实的轻蔑暴露无遗。

赵袖道：“哦，那朋友便不做了，麻烦让让。”

“你凭什么啊？”那刚才扔土的女孩这时也将簸箕一扬，赵袖纵使往旁边闪了一闪，衣裙上也被沾了些泥点子，她立刻露出了得意的笑来，“喂，你家里是做什么的啊？插秧的吗？为什么也这么脏啊？快进去快进去，站到坑里去……”

站在她这一边的女孩，自然也跟着附和起来了，也有几个人跃跃欲试地逼了过来，想将她也丢到土坑里去，在她们看来大概是个很有趣的游戏。

“真以为自己读过书，识过几个字，就可以与我们攀上关系了么？”

“我家的婢女都会读书写字，可贱婢就是贱婢，难登大雅之堂啊……”

“你是长得白净些，可骨子里还是个粗俗的庶民，与那个黑丫头也没什么不同嘛。”

“真是的，还让这些人留在莲花台，脏死了……”

曹琼枝和梁妤那边，这时也只好作壁上观，她们自然不会跟着落井下石，但

是若说为赵袖出头，那关系也没有好到这个程度。但事情顶在这里，终究不好收尾，而且真要深究，其实未尝对她们的话没有半分认同。

……毕竟是个寒门，就算读过书，得到乐正的赏识，但毕竟贵贱有别，始终不可能与她们是一个世界的人。这时过来要人，低声下气地道个歉，陪个不是，或许那边也就算了，但你一副“平辈而交”的姿态，没有半分低下的姿态，那边自然也不可能顺了气。

说到底，这个赵袖受了贵人抬爱，惯得心高气傲，自以为能与她们平起平坐了，其实还是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是永远不能与她们用这种语气说话的。这么想着，曹琼枝摇了摇头，心说此事今日看来不好善了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来的竟然是大司乐宗樾，他一看眼下的情景，微微皱眉，“发生何事？你们在做什么？”

拿着簸箕的女孩首先心虚了，将手里的簸箕一扔，“回大司乐，我们在闹着玩呢。”

“都是几岁的人了，还要玩泥巴？有这么多好玩的东西，偏偏要玩这些小孩子玩意，真是……”宗樾笑了笑，挥手道，“都回去吧。”

贵女们自然都唯唯应是，纷纷离开了，赵袖扶起那边土坑的乔姝，她看起来还好，精神没受什么影响，只是模样狼狈了一些，赵袖扶她的时候，她还下意识拒绝了一下，“我身上脏……”

“我也

一样。”赵袖拎着她的胳膊站起来，给她拍了拍身上的土，“她们干嘛要找你麻烦？”

“……因为她们说我丑，碍眼……”乔姝小声说着，似乎害怕赵袖因此去找人家麻烦，她又慌忙地摆了摆手解释道，“反正我也习惯了，没事的……不算什么大事……”

其实自从来到莲花台之后，乔姝的处境大概一直都是这样的，之前有些同是寒门出身的女孩子也常找她的麻烦，大概都是玉京本地的商户之女，小有家财，比不过那些贵女，却很喜欢在乔姝身上找优越感，有时候故意排挤她捉弄她，或者冷嘲热讽几句，她也都默默忍过来了，没有和赵袖或是郑玉奴中任何一个人说过。

赵袖忽然认真地问她，“乔姝啊，我问你，你觉得是你种地的体力好，还是她们那些在家绣花的体力好？”

“嗯？……唔，当然是种地……”

“那！你！跑！啊！”赵袖恨铁不成钢地往她头上一拍，拍落一大片泥土，“狗要咬你，你撒腿跑啊！让你蹲你就蹲！让你跪你就跪！我让你每天睡前擦面脂你怎么不记得擦啊！”

乔姝抱着脑袋，嗫嚅着说，“那面脂这么小一罐就要一百钱，这么好的东西，给我用太浪费了啊……”

乔姝当然不是傻子，她能记住复杂的舞步，跟得上所有人的节奏，她能绣出精致的花样，春试时的舞服都是她的功劳，她当然知道被欺负了可

以跑可以还手，但那样并没有用，只会招来对方更激烈的报复。她记得在小时候，她还长得白嫩的时候，被村里的男孩嘲笑欺负，她还了手，打赢了，第二天对方纠集了一大帮大孩子来打她，她打不过，回去找爹娘哭诉，对方的父母也找上来了，说她抓破了儿子的脸……然后爹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打了她一顿，骂她赔钱货不让人省心，然后点头哈腰地和对方道歉，让她向那些男孩子认错。

后来她知道了，跑是会被打的，反抗是会被骂的，就算她力气比那些男孩子还要大，她也是不可以还手的，爹娘会不高兴。所以她现在碰到要欺负她的人，会抱头乖乖地蹲下，表现顺从，反正对方觉得没意思了会自己离开的，这大概也是生活智慧的一种。

没有人天生就是一块石头，只是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

“别人的话你就听，我的话你都当耳边风。”赵袖哼哼着，用手恶狠狠地抹去她脸上的泥印，“下次她们再来，撒腿就跑来找我，或者找郑玉奴，找公孙乐正，就当做身后有一群恶狗在追，而你奔跑在自由的田埂上，明白了吗？”

“明白了。”乔姝用力地点了点头，低下头的时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脸上却带着开心的笑容，“我会跑的。”

“噗……哈哈……”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笑声，赵袖回过头，才发现那位大司乐竟然还没离开，

正摇着扇子，满脸笑意，“小倾城说的话真是与众不同啊。”

赵袖心说您老听了老半天怎么还不走呢，对方虽然刚才帮她解了围，但大概类似于看见前头交通堵塞于是摇下车窗指挥前面的车快开的程度，算不上什么为她出头，赵袖也没想着道谢，这时后知后觉地才想行礼。

“哎，不要这么拘谨。”宗樾连忙上前，虚扶她的胳膊，又看了看一旁的乔姝，眉头微皱，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还不带人家去汤池梳洗梳洗。”

看着那随从领着乔姝离开，宗樾又朝赵袖笑道，“小倾城，久仰大名，可愿去我的赤璋阁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