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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箭上的发丝（第1页）

苏执以为柳林林动手后，周边的流寇都会往那个方向涌去支援，然后他借机趁乱穿过流寇的防线后闹出动静来，从而反向给柳林林解围。

但是看到流寇在不远处岿然不动地重复着巡逻的动作，苏执就知道这个计划失败了。他无法猜测细节，但是从渐渐销声匿迹的战斗声音来判断，柳林林可能已经成功地突围进去。

他无法与柳林林一起行动，虽然流寇不清楚他们有多少人闯营，但是他们自已知道，一旦两个人在一起被流寇围杀，那么事情就失去了所有转机。

但是从现在的结果来看，一切的算计都是徒劳的。反而流寇就像那两只鹰，看见柳林林这只撒出去的兔子，他们并没有极力扑食。

面对这一切，苏执对柳林林的歉意只能暂时搁置在心里。柳林林历经生死从山头上突围出来，却又重新温习死亡的边界闯营回去。苏执意识到自已的唐突，他发现自已并没有笑谈千里之外樯橹灰飞烟灭的资本。也许是受到过往心性的影响，他从来不认为自已有什么无法完成的事情，连天空他都肆意征服过。

现在来看，他无法修行，甚至今夜有可能丧命。

但是他的内心仍旧没有起太多的波澜，希望自已的身体保持兴奋的状态，但是从分别到现在，自已的情绪始终太过平静。也许是因为预见今夜是一个充斥着绝望的夜晚，人没有退路的时候所以也不必恐惧。

只是苏执不知道，流寇之所以放弃增援，是因为柳林林这把锋利的剑斩尽了流寇最后的顽抗。但柳林林杀出的血路，与他接下来所做的一切决定无关，无论他选择何种方式去突围。

他没有飞剑，没有无名的境界，甚至他从没有练习过杀人的技巧。

“但是我有数不清的灵气。”

苏执嘴角挂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微笑，事实上他不能吸收天地间驳杂的灵气，但是他整个人就是一颗巨大的灵气果实，能令天下所有修行者都为之癫狂的补品。他心里有一个疯狂的想法，但此去不能有一处意外，否则就会被数不尽的流寇撕碎。

他放下身后背着的箭袋，边军粗犷质朴的作战思路就是箭羽不足忧虑症的彻底解决。边军监制的箭袋，可以满满当当地插进五六十支箭。一场持久的马背拼杀下来，累到骑兵的胳膊酸胀也还能剩下零零星星的几支箭。

苏执从袖袋中取出张赛留给他防身的匕首，他抓住一缕头发，从中数出六十根后单独分开，用锋利的匕首将头发割断。

将箭袋里所有的箭都倾倒在地上，一只手抓着头发，苏执坐在地上开始往每支箭靠近箭头的位置绑上一根发丝。

针线活他从来没有涉猎过，一开始由于发力过快过大扯断了数根，他心疼得像是损失了大半身家。断成两段的头发他也没有浪费，小心翼翼地将它们与其他完好的发丝系在一起，固定在箭头边上。

这片广饶的荒原上，他没有看见一缕游离的灵气，一边往箭身上扎头发，一边不满地抱怨道：“总有一天会把石像洞府里的所有灵气都据为已有。”

这是他心里恢弘的志愿，虽然从未向谁提及过，但那灵气空间一直都如同散落在外的财富，苏执希望有一天可以将它们收回来。如果明月和石像守白知道苏执的狂妄幻想，会沐浴焚香请苏执再次踏入阴阳山中。

但眼下不是分心的时候，事情分轻重缓急，他不认为在未来十年内能有机会与自已失散的灵气空间重逢。

散落在地上的箭羽越来越稀疏，当他把所有的箭头都绑上发丝后，背起沉重的箭袋，他要开始今夜的闯营。

月色照亮他孤独的路，所有的人生来都孤独，只不过凑巧今夜他有月光相伴。生活想要推着苏执向前，他索性就走到生活前面去。

营地旁的篝火边坐着几名巡逻结束的流寇，他们正在激烈地辩论二队与六队那里传过来的战况。在火苗边唾沫飞溅的流寇还不忘举起酒壶碰撞，同时扯一块火堆上炙烤的山羊肉。

一场秋雨过后荒原上的温度降了不少，有些畏寒的流寇已经开始披上去年秋天的单层棉服。他们语言间对二队和六队的落败充斥着零星的嘲讽，认为他们被一个孤身的狼犊子吓破了胆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事实上在他们围攻山头的时候，并没有遇到手段如同传闻中那样厉害的修行者，所以他们普遍认为是二队与六队在偷奸耍滑。

但所有流寇心里都有一杆秤，他们心知肚明每一个队伍中都有马安立的眼线，没有人敢在这样的战斗下使用小伎俩。

只不过他们无法理解，山头上的修行者如果有这么厉害的人物，一人可以击穿两个大队的主要力量，为何不早点突围？

这个原因他们不会知道，就连马安立和谋士也不会知道，因为所有人都有着自已的情绪和秘密。

他们热烈的酒壶碰撞声其实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换做他们其他任何队伍，情形不会比二队与六队更好。

笑声在酒肉穿肠的时候停顿在漆黑的旷野，一支箭悄无声息地出现，箭尖跳跃着一颗微弱的火苗，如同篝火中剥落的一颗小小火星，随时都会覆灭。这颗火苗比苏执当初躲避流寇追杀时候第一次释放火箭要微弱上许多，当他们听见箭的飞行声音的时候，那名仰头喝酒的流寇咽喉已经被箭羽对穿，箭头上的火星倔强地在微冷的夜风中摇曳。

“敌袭，修行者，戒备。”

愤怒的声音在篝火旁响彻，瞬间所有驻留的流寇及周边巡逻的人马便聚集起来，朝着苏执的方向追击前进。

苏执背着沉重的箭袋，奔跑的速度比流寇慢上不少。前面就是一片林地，苏执的身影一步迈入了树冠的阴影下，完美地融入这个环境。

前方骑马的六名流寇已经来到林外，苏执敏锐地自动感知到他们的方位。他从箭袋里抽出一支箭，这支箭矢上也不例外地绑着一根发丝。

苏执手指上戴着的扳指迅速扯住黄杨硬弓的弦，向后弯曲成一轮弯月，箭羽在弓的身上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