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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折返（第1页）

前日的阴沉乌云并没有带来初秋的雨水，晨光唤醒了发黄杂草上的微露，显得晶莹剔透。

苏执有些挣扎地抬起眼皮，这一夜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被夜空中高悬的月亮杀死。这是种很离奇的体验，天地之间山崩海啸能杀人，没想到在梦里连皎洁的月光也能成为杀人利器。

那只是一个梦而已，苏执发出一声嗤笑，如果真的有月色降临而杀死他的一天，那至少说明他已经是一个强大的修行者。

苏执坐在草地上看着李间堂拍了拍张赛的脸，把他从睡梦中叫醒，张赛挂着满脸不耐烦的神色，骂道：“出了军营，也不让老子做一个完整的美梦。”

天色已经完全亮起，他们他们五人决定重新折返韩家村，如果流寇走了，那么房屋尽毁粮食全无的村民，需要立刻给予安置。为了防止路途中还有埋伏的流寇，他们赶路的速度慢了很多，要是再度遭遇，他们身上连箭羽都所剩无几了。

过了很久，太阳照在地上的影子已经换了一个方位，数个时辰的赶路，他们终于来到韩家村外。村外没有任何流寇的动静，村口空地上架着一口锅，有几个村民在锅前忙活着做饭。

苏执能感受到周边已经没有流寇的戾气，他对环境的感知能力，在昨夜消耗了极大的精神力射出三箭以后，变得更加敏锐。他能感受到风带来的气息，风吹草动都在拨动着他元神上的弦。

苏执和李间堂他们穿过小树林，出现在韩家村头，村口的几个民夫看见他们，顿时警惕地拿起散落在一旁的锄具和镰刀，随时盯着五人的动向。

李间堂将弓箭交给江齐，上前对着将锄具镰刀举在身前的民夫说道：“我们不是流寇，是龙安城的边军。”

说完便从怀里取出军营的凭证，民夫分不清真伪，但还是选择放下手中的农具。因为他们清楚，如果是流寇，向来不会和他们浪费口舌。

此时韩大山从村内的废墟中走了出来，浑身都是焦黑的颜色。当他看见村口有陌生人在与村民交谈时，先是疑惑，随后看清其中一个人是苏执，心中的惊讶和昨夜的遭遇百感交集，他呼喊道：“苏执，你怎么会在这里？”

韩大山心里突然冒出一个令他难以置信的猜想，昨夜救下自已的第二箭，难道和苏执有关？这样也可以解释得通，流寇的离去和第二天苏执的出现。

苏执看见韩大山满脸肮脏的模样，心中对于流寇的厌恶，在此刻开始具象。

韩大山与李间堂他们打了一声招呼，便着急地将苏执拉到一旁，用旁人听不见的音调，低声说道：“你马上就回龙安城去，昨夜的两拨流寇在寻找两个人，其中一张画像里的孩童，看上去只有十岁，但是眉宇间与你相似十有八九。”

苏执疑惑地抬头望向西北方向，难道是阴阳山里的东西出来了吗？自那夜传承之后，他的身体就从十岁的模样变化成现在这个样子。而那副面孔，只在阴阳山里与石像和明月有过交集。那就意味着，阴阳山对他的追杀其实已经开始了，只是这些日子在边塞他不知道而已。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目前的处境用凶险来形容已经远远不够。

整个荒原上都遍布着大大小小阵营的流寇，在这个节点中深入荒原，无论在谁看来，都会给出找死的评价。但是苏执揭了军榜，如果躲在龙安城里，那边军的高层也未必会遂了他的愿给他周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执想到既然阴阳山内的洞府都走了一遍，偌大的荒原又算得了什么。

他一脚将碎石块踢飞，目光澄澈见底，他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但是不代表可以躺在案板上任由人家宰割，哪怕是远在天边的皇帝陛下要赐死他也不行。

他恨恨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把你的仇也一起报了。”

韩大山叹了一口气，焦急地拍着沾满焦土手掌，说话急得有些结巴，反驳苏执道：“你一个少年郎，拿什么跟吃人不吐骨头的流寇斗？你听我的，跟着军老爷回到龙安城去。”

说完韩大山就伸手抓住苏执的胳膊，拉着他来到张赛身边，说道：“荒原流寇出没，苏执一个小孩儿在这里太危险，你们快带着他回去吧。”

李间堂正给村民搬着烈火中残存的东西，听见韩大山的话，他擦了一把眉头上的汗，耐心地对韩大山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安置韩家村的所有村民，苏执与我们同行，暂时是安全的。”

韩大山微微张合着嘴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向李间堂解释，因为他并不想把昨夜流寇寻找苏执的事情当众说出来。

苏执见韩大山还想继续说服对方事情的重要性，他一只手摁在韩大山胸前，摇摇头说道：“我不能离开荒原，你放心，我答应你会活着回来。”

见苏执的意愿这样坚定，韩大山也不好再提这件事，他转而对李间堂描述昨夜发生的事情，用三言两语就说明白有两个不同的流寇阵营在寻找一名少年。他说的是一名少年，把苏执的事情隐瞒下来。

李间堂沉吟片刻，从怀里也拿出一张画卷，在韩大山面前打开，上面画着一个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的少年。

韩大山凑过来低头仔细看了一眼，对李间堂点点头，确定就是画中的人。

画中的人正是威武将军家的少爷，苏执拔下发髻里插着的青柯剑，用它挠着脑袋。麻绳专挑细处断，原以为有流寇在寻找他的踪迹，已经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了。没想到他要找的人，也有流寇在找他。一来二去之间，等同于放眼望去，整个荒原的流寇都站在他的对立面。

这是一件疯狂的事情，苏执看着李间堂担忧的神色，终于体会到有娘疼的孩子往往不知道自已有多幸福。

李间堂召集了幸存的村民，对他们说明了迁徙的重要性，这批流寇，绝对不是最后一批。然后叮嘱江齐和刘庆然，一定要把村民们安全护送到龙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