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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烟浓一路跑出了门,才忐忑地想道:“我跟他说的话,他听到了没有?到底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哎,容恪这人一点都不坦白,总要人猜。”
等厨房里的米粥熟了,冉烟浓端着粥饭回来,药堂里却没了人影,她放下粥碗,上上下下地将蘼芜苑翻了个遍,也没找着,曲红绡从屋檐上跳了下来,从身后吓了冉烟浓一跳,曲红绡将一张字条递给她,“世子留的,他晚间会回来。”
冉烟浓问道:“他又去哪儿了?”
曲红绡深深地看了冉烟浓一眼,“属下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来世子此前与夷族人做生意,是决意遣人潜入草原打探老夫人的消息,为此部署了许久,本已箭在弦上,但是去救世子妃当时,来不及做出吩咐,现在下面起了些声音,世子会去处理,稍晚一些便回来。”
稍晚一些,希望这次不要消失太久。
她低垂了眼睫,温柔地想,停云峰上瞭望过无数次的山外草原,不是为着什么知己知彼,那一望无际的马场,除了烈马和山羊看不到什么,他只是一直很想祖母。
容恪不是一个外露的人,喜欢什么,他总是不肯说出来,藏得很深很深,要人去挖掘、看破。
冉烟浓就只能一个人待在蘼芜苑等着。
明蓁抱着水桶出来时,冉烟浓眼睛一亮,姑姑要给花浇水,她也跟着去学,拿起木瓜瓢儿舀了一勺水,给檐角下打着菡萏的芙蓉灌溉,明蓁被抢了活儿,心里却暖着,姑娘心疼她伤还没好,一只手不方便呢。
看着冉烟浓浇水,明蓁说道,“先前姑娘……夫人交代给我的礼单,昨个儿我又拟了一份,可算凑齐了,不过少爷和公主婚事在即,恐怕是赶不及将这些送回上京。”
一说“送回上京”,冉烟浓收了手,蹲在地上回看过来,“姑姑,我被抓走这事,千万不要告诉我爹娘和哥哥。”
二姑娘嫁人之后长大了,知道不让老爷夫人担忧了,明蓁自然答应,“这自然是好的,老爷是个急脾气,要是他晓得了,世子得有得受。老爷是个帮亲不帮理的,他才管不上是谁救姑娘回来的。”
冉烟浓点点头,悉心给照拂着这一排墨绿的花叶,明蓁看天色快傍晚了,说了声叮嘱人去布晚膳,人便走了,冉烟浓浇完了水,还是闲得无聊,趁着炊烟袅袅时,映着向晚的暮色推门而出,竹篱之外,数楹修舍错落有致,溪池上倒映着闪灼奇花,粼粼泛起细浪。
这一带是容恪种植桃花的地方,开第一次花时,她正好嫁到容家来。
春红已谢,只剩下满树碧绿,星点的含羞的小果实擎在枝头,冉烟浓觉得很有生气,心中也跟着喜悦,绕过窄桥,那一处又别有洞天,高矮不一的篱墙下,淡红的合欢花开得正艳,她望着一树合欢出神时,忘了天色已晚,连明蓁姑姑的传话声都没有听到。
身后传来轻柔的跫音,问她:“浓浓,院子里的花有那么好看么?它们春来时会发,秋尽时会落,周而复始,都是一样的。”
冉烟浓一回头,容恪正站在浮桥上,素色的暗纹长袍垂地若云,缥缈得似在云雾里。
他牵着嘴唇,不自觉便露出了微笑。
冉烟浓嘟了嘟嘴,“你不在,我只好看花了。”
她拉住了衣衫,有些懊恼地垂下了头。容恪站在浮桥上,也一动不曾动过。他不知道冉烟浓的心意,就连在草原上,逃出生天以后,他们患难与共,都无法确定她的心意,是一时感激还是别的什么,但此时她亲口说出来,却是不同的,他才知道一颗心原来可以如此安定。
她早就把他放到心尖上了,见不到意中人时的落寞,他比谁都明白,每年的繁花,他都赏过。
那些年她不在,除了看花,他也不知道做什么。
可那时候却觉得,他配不上冉烟浓,她是穿着海棠小袄在宫里明媚招摇的蝴蝶,那时候,她走到哪里,别人都笑脸相迎,皇帝、公主和将军都宠着,旁人也都艳羡着她,而他永远低着头,听从父兄指令行事。
他们是两个极端的人。
容恪一直不敢想能娶到她,虽然思念着他的蝴蝶,却从来不敢宣之于口,怕引人嘲笑,他什么人也竟敢痴心妄想。
只是不知道哪一日喝醉了酒,信口说了她的闺名,一时上了头,连带着口出狂言,将心底的那点不堪的隐秘的心事教人听了去。不想那日正好使臣在,回头便跟大魏的皇帝说了,没过多久,圣旨一下,冉烟浓成了他的夫人。
说来好笑,却又万幸。
容恪站在浮桥上不动,冉烟浓见他一直不过来,也急了,顾不上女人的矜持,自己乖觉地走回来,给她牵手,容恪握住了她的手掌,软软的,像一团滑腻的脂膏,他温柔地轻声微笑。
冉烟浓道:“花本来就是让人赏的,难道你种了花,却不赏?那岂不是白费力气?”
“花是来留住蝴蝶的。”
容恪笑得风轻云淡。
冉烟浓一哆嗦,这么高大的男人喜欢蝴蝶?连她都觉得太女儿气了点。惊恐地偷看了容恪的侧脸好几眼,又是一哆嗦。
容恪道:“在上京时,浓浓喜欢出门,在陈留也不必拘了自己,我会更谨慎些给你安排暗卫,不会再出事。”
冉烟浓听着听着,便觉得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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