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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折 迷迭香蛊3（第1页）

“喂，我说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吗？”小伙计看着她摇晃着走近火堆，伸出拢在袖子里的双手，在火上烤了烤，然后默默的蹲了下来。她从进门到烤火，一句话也没说过，甚至连眼睑自始至终都是低垂着的，没有向任何地方瞟过一眼。仿佛一心一意的，她就只是为奔着这堆篝火而来。

小伙计又问了两声，她仍是一言不答，好像是个聋子似的。白天赶路甚是辛苦，小伙计连打了几个哈欠，见周围的人都熟睡不起，那个哑巴似的女子又只是蹲在地上烤火，也就懒得再问，回头将门栓牢了，他倒地便睡。

聂浅草冷冷一笑，这会儿他的好奇心倒是全被那神秘女子给勾起，睡意全无。他躺在地上不吱声，默默的看着她，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那女子等人全都睡熟了，忽然将头一偏，目光幽幽的射向聂浅草息身之处。她的秀发散在一边，雾蒙蒙的遮去她半边的脸孔，然而她的目光，却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凛冽的穿透一切，割上聂浅草的皮肤。

好冷的气！感觉她不像个人，更像个女鬼！

为什么才入关，这一路就尽遇上怪人呢？

那女子突然望着他蜷缩的身影笑了笑，手优雅的抬起，掠了掠额前的散发，而后随意的在地上拣了枝小木棍，将散乱的发丝盘起，用小木棍绾住。

她那张一直隐藏在阴暗光线下的脸孔一下子变得明亮了许多，她

的皮肤很白，白底泛青，一看就是不太健康的样子，然而皮肤却又饱满富有弹性，没有病弱之人的那种体虚干涩之感。面相乍看颇为稚嫩，可眼珠转动，眉宇间又少了一份青涩，着实令人猜不透具体年岁。

不过聂浅草惊讶的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奇特的冷香。

连香气居然也是冷的！

也许这只是自己过于敏感了，但是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容易让人想起门外的漫天飞雪，很冷也很漂亮。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女子站了起来，朝着他的方向，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然后一声不吭的挨着他的身子躺下，甚至还将他身上的狐裘斗篷拉了过来，与她一起合盖。

她的棉袄有些冷，又有些湿。聂浅草来不及闭眼，就直直的撞上她那对微褐色的，透明的如同琥珀般漂亮的眸子。她冲他笑了笑，头挨着他的，像一只小猫咪般噌了噌，然后就不动了。

她，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聂浅草第一次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个女子，实在是好大的胆子！

天亮的时候，聂浅草并不是一个人出发，那个半夜三更，莫名其妙出现在小店，又莫名其妙的睡在他身边的女子，跟着他一起出发了。

以聂浅草的性子，他显然不喜欢身边多个人，而且还是个女人。但是没办法，她就是一直跟着，无论他走的快慢

，她就是赌气似的跟着，哪怕摔得膝盖都出血了。

很奇特的女子，不爱说话，而且还不会武功。

昨儿夜里，聂浅草是抓着她的手睡的，两人的样子看上去很亲昵，而事实上他的大拇指始终没离开过她的脉门。可惜……她的脉象平和，一点会武功的痕迹也没有。

但是，行走江湖重在小心，一点点的大意就有可能会造成阴沟里翻船！这是袁鸿生前讲的最多的一句话。

她从哪来？她是什么人？问她，也是白问！

她只知道摇头，再摇头，然后就是头痛，大喊大叫，抱着头拼命的撞他！

如果他的诊断无误，她被人下了药，是一种可以让人暂时失去记忆的药。这种药，聂浅草只听袁鸿提起过，却从来没见过。

因为她忘了自己叫什么名字，也因为她身上的那股特殊的香气，聂浅草暂时便叫她——冷香！

他的目标是沿着黄河以北，走上一圈，瞧瞧这些燕赵之地的帮派甚至朝廷以及各路藩镇的动向，看看这些人打算如何应对拈花圣教声势浩大的侵袭。还有，他最终目的是想寻访到朱霖的下落，想当面见见这位名扬天下的武林盟主。

拈花圣教！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头，居然逼迫得出道以来素以骄傲自持的朱霖会采取退避战术？

行了不到三日的路程，聂浅草就觉察出有人悄悄盯上了他们。那些人轻功很好，追踪术也不错，一路上都掩饰得极为隐

蔽，如果不是冷香丢三落四的一路上老掉东西，他也不会这么快就警觉。

聂浅草并不是爱惹事的人，他的性格一向冷淡，即使明知道对方很可能是拈花圣教的人，他仍是假装不知道有人跟踪，只是将行程稍稍改变，带着冷香绕道去了趟幽州城。

聂浅草小的时候，曾跟着袁鸿到过幽州，那时掌管幽、沧等州镇的卢龙节度使章正誉身患重病，他在野的一位挚交与袁鸿有些交情，托情求袁鸿治病。聂浅草因此在京城小住了半月——但那也只限于儿时的记忆。再到幽州，才发现城内变化很大，变得愈发的繁华奢靡。

如今的幽州，乃是燕王封地所在，虽藩镇军权名义上扔在节度使手中，但这些年天子昏聩，对藩王的辖制越来越松，章正誉的病明明已被袁鸿治好了，却在前年突然复发，没等到传信去百草堂求医，人就已经不中用了。

章正誉去世后，军权暂由留后江兴思掌管，可惜等了两年，朝廷也没将这个位江留后升作节度使。江兴思管控不了底下的将领，也有传闻，幽州二三十万兵卒其实已尽数握于燕王之手，未知真假。

归雁楼是座酒楼，地处繁华地段，生意一向火爆，聂浅草尤记得那里的醉妃鸭，味道真是堪称极品。

这一路上尽是啃干粮胡饼，早吃得腻了，难得来趟幽州，哪有不去归雁楼之理？

到得归雁楼，小二在门口迎来送

往，掌柜的满脸堆笑。酒楼底层已经坐满了席，小二领着他们上了楼，在偏角的一张光线不怎么敞亮的位置坐下——换作别人自然不愿意坐这种视觉角度不佳的位置，但对于聂浅草和冷香来说，这里最不引人注目，反觉更好。

点了几样小菜，却没要酒，聂浅草用自己从关外带来的药材泡了壶红不红、黑不黑的茶，慢吞吞的浅呷。冷香倒也不介意那闻起来怪怪的，喝起来也怪怪的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