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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的平凡又不平凡的世界十一（第1页）

8o年代土地下放之后，农村的人们第一次解决了最基本的温饱问题，但生活依然艰苦。

农村还是有很多人，想方设法挣钱。小河下游挨净果寺有户人家搞起了副业，养起了鸭子。经常看到一大群憨态可掬的鸭子在河道里嬉戏欢叫，两三个人负责看守以防它们叨食农作物。养鸭户也是舍不得用上好的粮食喂养鸭子的，除了一些边角料，偶尔买些饲料促进它们的生长，还有一个非常好的天然饲料，就是散布在农村漫山遍野的天螺丝。

天螺丝是川渝一带农村对蜗牛的土称。每年5~11月间是天螺丝最为活跃的季节，冬季气温下降和夏季干旱酷热时，它们就躲了起来进入休眠状态。天螺丝听说比较怕光，昼伏夜出，白天多潜伏于杂草丛生、树木葱郁、农作物繁茂的阴暗潮湿环境，以及腐殖质多而疏松的土壤里或藏在枯枝、落叶层和洞穴中。若遇地面干燥或大暴雨后，它们往往爬到树干、作物茎和叶子背面。川渝一带在潮湿的河沟小渠或是背阴的山边草丛石缝中能看到它们慢吞吞的身影。

天螺丝虽然多，但是很分散，凭养鸭户自己去捉那是不现实的，所以他们就收购它。我们远近的小孩子于是就放了学去捡天螺丝，也有大人在有空的时候专门去捡。我们小孩子有专门去捡的，也有边割猪草牛草顺带捡的。曹毛儿在这方面也是能手，常看到他像猴子一样在乡野里上窜下跳的跑动，捡到不少天螺丝。我也时不时的去捡天螺丝，在半山上仔细的寻找，比曹毛儿差多了，积累了几天才一小袋约两三斤，要是曹毛儿用我相同的时间，他起码捡了上一二十斤了。

天螺丝不能放久，死了臭了就不能买钱了，所以得及时卖掉。有一天下午柯玉山哥哥和柯兴华的两个儿子，以及6队其它几个相约去卖捡来的天螺丝，他们都是用化肥袋子装起来的一大包十来二十斤，我则只有两三斤那么一小包。我提着那一小袋天螺丝满心欢喜的跟着柯玉山哥哥它们去卖钱。

到了地方天都黑了，柯玉山哥哥他们有的卖了一角多有的卖了两角钱，有的很大一袋卖了三角钱，有两兄弟各挑了两大包卖了一块多钱，好让人羡慕。老板看了我那一小袋，说：“两分钱！”我们也不能讲价，老板说多少就是多少。我顺从的把那一包天螺丝倒进了他的大袋子里，我那个装天螺丝的小胶袋还要拿回家装东西的。所有人的钱由一个人去老板家里拿，我们则在那个院子外面的竹林里等。

天黑了有点冷，我靠着柯玉山哥哥站着，依稀的月光透过竹林照在地上，光景斑驳。我不断的回头问他：“三哥，我两分钱呢？”等待的过程让我高兴但又焦急，不断地问着柯玉山哥哥。这可是我人生中挣的第一份钱啊！

三哥非常温和耐心地给我说：“柯文，莫急，哈哈就来了！”他也不断的望向院子方向。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那过程好漫长啊，拿钱的人带着笑回来了，他们依次分着钱，我眼巴巴的也围着他们，最后终于拿到了我的两分钱，一个硬币。我像握着一个宝贝一样，在回家的路上兴高采烈，紧紧的攥在手里，生怕掉了！

回到家我把两分钱交给了妈妈，妈妈问：“你打算怎么用这两分钱？”她盯着我看。

我非常大方自豪地说：“妈妈，留给屋头用啊！”妈妈眼睛湿润的看着我，把我的两分钱放进了立柜装钱的一个小袋子里。我看到小袋子里面可能有三四块钱，加几张两角一角的零钱和一些硬币，那就是家里所有的钱物！

就在这样的经济情况下，7o年代的孩子不断的成长。

但成长，是真正需要营养的。那个时期的我们，好像永远都只晓得吃吃吃，对什么都想吃吃吃，对好的东西更是想吃吃吃。而什么是好的东西呢？就是糖！

那时的糖块一般通称叫“水果糖”，其实就是普通的糖块。有的用纸包好两头拧一下成形，有的是用透明或不透明的胶糖纸包好两头一拧成形，所以那时收集色彩各异的糖纸也是个显摆自己的事。

一斤糖在五角到一元不等，农村连照明的煤油都省着用都还不够，都没多的钱买，更别说平时花钱给孩子买糖吃了。

但那时农村为了讲究礼节，走亲戚走人户的时候，都以送一斤包装好了的水果糖或是白砂糖为礼，再加上一块钱现金。有时一包糖，说不定被当作礼物，转手了几十家人家了都没有被拆开过，完全可以从它的视角，写一个催人泪下的童话神话传奇玄幻小说了吧！也许那包糖曾经默默地呐喊：“快吃掉我吧，我好想被人吃掉啊！”

事实上，想吃掉它们的，大把人存在，眼神如饿狼胆子却如羔羊的8o年代少年儿童们！只要大人不开封，小孩子们是永远不敢动的，只能望糖兴叹，口水下咽。

可是，水果糖那甜蜜的诱惑，像神魔一样不断的引诱着柯俊文贪吃的心，和源源不断的口水！家里存放衣物等等贵重物品的立柜，下面的柜箱是要先打开立柜门，再从立柜里面打开下面柜体的洞口门，所以这个设计隐密的柜箱就存放着妈妈收礼留下来的几包水果糖。

它们时时都在勾引着柯俊文的味蕾，隔着柜体木板，柯俊文仿佛都能看到水果糖们在胶袋子里向他招手，还出不可抗拒的叫声：“快来呀，快来吃我呀！”

有一天，柯俊文实在是忍不住了，他平时也留意到爸爸妈妈藏立柜门钥匙的地方，很轻松地找到了立柜门钥匙，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立柜，再打开下面柜箱的门洞，摸索着拿出一包糖。哇，好香！水果糖特有的糖果气味引得柯俊文一阵狂喜，他深深的吸了几口这个令人陶醉的气味。

糖果是被一个胶袋子密封了的，怎么办？柯俊文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他就用手指轻轻的抠袋子最边角上，一点点地小心地，慢慢地就抠出了一个不很显的小洞。柯俊文再小心的把一颗的一头从那个洞口挤了出来，轻轻的抽出了一颗糖，他心里一阵狂喜。于是他又抽出了一颗，想了想，再抽出了一颗，然后，还抽出了一颗。他才把袋子摇晃了一下，把糖果又放回原处，关好立柜。

他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偷偷地吃了一颗，好甜呐，好甜！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味的东西了，好甜呐，好甜！柯俊文一直在心里这样念叨着。他还偷偷给了妹妹两颗，并剥好一颗喂给妹妹吃，小声地叮嘱她：“妹儿，我这是从我们屋头立柜偷出来的糖，你不要说哟！莫告声妈妈哟！”妹妹柯美丽懂事地点点头，吃着哥哥给的糖，心里高兴极了。

好甜呐，好甜！

两颗糖，让柯俊文安逸了几天。可是没过多久，最多不过十天半个月，他的贪吃虫又在他脑海里翻江倒海了，折磨得他欲罢不能。于是他又如法炮制，这次再多拿了两颗，仍然偷偷给妹妹留了两颗。

好甜呐，好甜！

这次管得久了一些，但贪吃的欲望，谁能压得住？随着次数的增多，柯俊文心里也明白，迟早一天妈妈他们会现的，绝对免不了一顿火辣的笋子炒肉。但近在眼前糖果那诱人的香甜，比不知哪一天才来临的笋子炒肉，力量要大得多，让柯俊文在“好甜呐，好甜！”中不断沉沦！

就这样，约莫过了一年都没有事，但柯俊文的心里，还是惴惴不安的。

有一天，因为爸爸要走坪上的师公公家里去，妈妈打开立柜准备拿一包糖。妈妈终于现了这包已经所剩无几的糖果。她叹了口气，把那还只有十来颗糖的胶袋拿了出来，各给了柯俊文和柯美丽三颗糖，兄妹俩高兴极了！

柯俊文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偷拿过家里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