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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讷目光在尤嬷嬷身上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却没有接那封荷包,仍旧推了回去,抿起唇笑了笑,福身道:“请娘娘姑且等等。”
她原以为容晚初还在前头西侧殿的暖阁里写字,没想到一掀帘,却扑了个空。
帘下服侍的小宫女悄声道:“娘娘先前就独个儿往后头去了。连阿敏姐姐也没有带。”
阿讷顺口问道:“那阿敏去哪里了?”
小宫女笑着道:“奴婢瞧着是出了门,哪里敢过问阿敏姐姐的行踪。”
阿讷不过是随口一问,也就不大在意地笑了笑,说了声“辛苦了”,穿过了穿堂往后头去。
容晚初却没有在房中,而是披着件狐腋裘的氅衣,负手站在后殿的廊檐底下看雪。
说起来也是奇怪,从前世算过来,她已经有些年月没有看到过紫微宫这样大的雪了。
——只除了身死的那一夜。
不止是紫微宫。
从升平六年以后,京畿地区乃至整个中原腹地就开始了持续的干旱。
一年里降水竟只好有那么一点,庄稼的收成也就可想而知。多是靠着朝廷年年的赈济,才没有在京城重地酿出大乱来。
整个升平十年间,大齐朝都陷在内忧外患里。
国中频频涌现的天灾,割瘦了大齐的骨肉和底蕴。边境持续不断的纷乱,养肥了容玄明的军望和私兵。
升平皇帝也曾经试图做一个好皇帝。
他为了朝政,也曾经殚精竭虑过。
甚至为了赈灾、抚民,连内帑都尽上了。
当时已经做了皇后的秦氏,就曾经带头穿起了修补过的衣裳,亲手纺线织布,昭显后宫的贤德和勤俭。
可惜,升平皇帝的对手,是因为皇权羸弱而蠢蠢欲动的权贵,是伏在大齐朝的病体上贪婪吸食着血肉的世家。
——并不仅仅是一个面如平湖而胸藏瀚海,为了权势可以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可以舍弃、甚至拱手送出的容玄明。
雪片像是一叠叠的鹅羽,飘飘摇摇地坠落下来。洁白而蓬松的一层一层,厚厚地覆在歇山顶金碧的飞瓦上。
虽然并没有日光反射,但这样通透一色的净琉璃世界,看得久了,依然会让眼睛都生出涩涩之意来。
容晚初有些疲倦地垂下了眼。
红墙白雪,曲廊深深,天井里梅树倚着湖石,深棕褐色虬曲而峥嵘。少女凭栏独立,有些纤薄的身形罩着绛红羽纱面的大氅,领口雪白的狐狸毛拱着雪白的脸儿,乌发云锦似的堆在鬓边,像幅笔墨精工的美人图。
阿讷在廊下远远地站住了脚,一时竟有些不敢打扰。
容晚初听到她的脚步声,微微地扭过了头来,目光像是星子似的明亮和寒凉。
她问道:“什么事?”
声音也淡淡的,像是情绪还没有咽尽,浅浅地溢出了些许。
阿讷没有见过这样的容晚初。
她有些担忧地望着她,道:“夕云宫的秦昭仪来求见娘娘。”
容晚初有些意外。
她淡淡地道:“你去告诉秦昭仪,本宫怜她辛劳负病之体,免了她的觐见,连这几日晨省也不必折腾,请她回去好好地将养身体罢。”
阿讷应了声“是”,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换了个话题,问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半夜里冰天雪地地折腾了一回,不如奴婢请个太医来为您看一看脉罢。”
容晚初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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