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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安念到「芸」字，已是聲音發顫，旁邊李嬤嬤神色又驚又怕又怒，幾次想要說些什麼，都被皇帝的可怕臉色嚇退。

「繼續。」蕭晟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

盛安不得不拿起第二隻偶人，硬著頭皮繼續道：「……己巳年，己巳月，己酉日，甲子時，趙氏……」

盛安「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汗如雨下，不敢再念。

蕭晟眉峰未動，冷然道：「念。」

盛安心驚膽戰抬頭覷一眼皇帝，囁嚅道：「……趙氏……淑寧……」

盛安念完，以頭搶地，不敢再看皇帝臉色。

李嬤嬤卻倒退一步，踩到被扔在地上的鐵鍬，裙擺沾染上泥土，急忙出聲道：「陛下，太后娘娘，有人要謀害太后娘娘！」

又轉過頭去死死盯著姜蕙，聲音尖刻：「姜貴妃，你在瑤華宮私藏此物，是何居心？！」

姜蕙抿唇，勉力撐著圈椅扶手站起來，跪到皇帝腳下，冷然道：「陛下，此乃嫁禍。」

李嬤嬤聽了這話，還待再說，皇帝卻不理，把姜蕙扶起來坐迴圈椅，仍舊盯著盛安，徐徐道：「盛安，念。」

「……是。」盛安顫巍巍抬起頭來，拿出最後一個灰白色偶人，小心避過銀針扎著的地方，斷斷續續道，「……癸巳年，己未月，庚子日，丁丑時，蕭氏……蕭氏……「

「奴婢該死！」盛安深深俯。

這是皇帝的生辰八字，盛安打死也不敢再念下去。

李嬤嬤一雙眼卻落在姜蕙身上，凜然道：「陛下，姜貴妃預謀咒殺您與太后，連有孕在身的敏婕妤都不放過，妄想趁寧遠侯之勢，攜幼子登位輔政，效前朝護國公主之事，還請陛下嚴懲！」

育有皇帝獨子，身後是手握重兵的外戚，連這樣做的理由都為姜蕙找好了。

蕭晟眉頭狠狠皺起，猛地一腳將圈椅踢向李嬤嬤，怒道：」放肆！「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盛安忙不迭上前抱住蕭晟的腿，「千萬別傷了龍體啊！」

已近酉時，太陽西斜，厚重的灰黑色的雲層壓在頭頂，熱浪仍然不減，一直「知了知了」叫個不停的夏蟬卻漸漸沒了聲響，顯得盛安的聲音格外尖利急切。

「陛下，看這天是要下暴雨了，還是先進殿內暫歇吧！」

李嬤嬤不敢躲避，受了這一擊，被飛來的圈椅打得伏倒在地，還是支撐著挺直脊背，大聲道：「陛下難道要為了兒女私情徇私枉法嗎？」

「陛下。」姜蕙臉色蒼白，神情卻冷靜極了，直直望向蕭晟，靜靜道，「妾從不信鬼神，寫字也從來不會在一撇一捺處回鉤，這人偶並非出自我手，陛下可願意相信妾身？」

「姜貴妃，萬一您是故意用左手刻字或是讓丫頭來寫呢？」李嬤嬤糾纏不休。

蕭晟聽了愈加厭煩，「盛安，綁了她，堵住她的嘴！」

他兀自深吸了幾口氣，才回過頭對上姜蕙的視線，忍不住將她額際有些散亂的髮絲別在耳後。

動作親昵，出口的聲音卻是冷靜的：「朕會查明一切，蕙兒這段時日，就在瑤華宮安心養病。」

說完，他轉頭盯著慧安，指著紅木盒中的偶人，問出與方才一模一樣的話：「慧安大師所言，確是此物？」

「阿彌陀佛，確是此物。」慧安大師停下撥動念珠的手，睜開雙眼，沉默半晌，也不看一旁被堵了嘴的李嬤嬤，突然嘆息著話鋒一轉，「但貧尼所言，不止於此。」

李嬤嬤猛然抬頭，口中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眉宇間閃過幾絲詫異和驚惶。

「此灰白色偶人銀針扎身，卻並未刺中最緊要的眉心正門，體虛乏力者不過驚夢幾日。」慧安伸手指著方才那棵玉蘭樹，靜靜道，「但此地另一副偶人，卻是真正的殺人之物。」

還有？

盛安驚詫抬頭，驚疑不定地望著慧安，便聽到皇帝沉聲道：「盛安，去挖。」

「是。」盛安應諾，拾起地上的鐵鍬，重又開始翻找起來。

他挖得越來越深，玉蘭樹粗壯的根脈錯結，盛安的動作難免慢了下來。

天邊突然響起一聲驚雷，晚風都變得涼爽起來，豆大的雨點一顆一顆落在頭頂，不過片刻就化作傾盆暴雨。

廊下，蕭晟欲將姜蕙抱回暖閣，被姜蕙伸手按住。

女子纖長柔嫩的手掌從他手臂移開，落在皇帝腰間掛著的裝飾文劍上，她的目光卻緊緊跟隨著雨中的盛安，「陛下，若要讓妾死，也死得明白。」

「蕙兒……」蕭晟唇齒間呢喃出兩個字，最終親自到暖閣內，取了衣物出來披到姜蕙身上。

「挖到了，挖到了！」

盛安略有興奮的聲音從雨中傳來，他一抹臉上的雨水，一鐵鍬敲開了銅鎖，將挖出來的紅木盒罩在靛藍色下袍底下，小跑著到了廊下。

隨後他自懷中掏出已經淋濕的手巾，將木盒上的泥土擦乾，打開了盒蓋。

同樣的紅布裹著東西躺在裡面。

盛安自覺地將捲起的紅布扯開，捧出一大一小兩個灰白色刻字扎針的偶人。

只不過這次的偶人眉心，深深扎著銀色長針。

不知是不是淋著暴雨，李嬤嬤在雨中發起抖來。

「念。」蕭晟看到一大一小的偶人，臉色陰沉。

「是。」盛安小心翼翼瞅了一眼皇帝臉色，拿起大的那隻，小聲道：「丙申年，己亥月，丙午日，壬辰時，姜氏……姜氏……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