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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新嫁娘（第2页）

赵娘子有些忌讳的看了眼河面：“那就说来话长了。”

孟姚见状，忙转过头，对陆九曜挤挤眼。

戏来得太突然，陆九曜一时没接上：“……”

孟姚继续念台词表演：“师弟，你是不是渴了啊？也对，都在外头跑一天了，难为你了，这是干渴得话都不想说了。”

陆九曜顿了下，隐隐领悟。

只见他取出一串铜板，塞到赵娘子手上，然后诚恳地请求道：“若赵娘子方便，可否上你家讨碗茶喝？”

赵娘子略懵，稍后反应过来，连连推拒：“使不得使不得，不就是喝碗茶么，你们且随我回家便是，准保喝到饱。”

且论这推来转去的讲究客气的太极功夫，陆九曜是远不敌赵娘子，很快，这串子钱就被重新塞回他手里。

然后，这俩年轻的小道长，就顺理成章的被赵娘子领回家了，不仅是茶水管饱，还被热心的赵娘子留下好生招待了一顿饭。

饭饱后，孟姚如愿以偿，从赵娘子嘴里听到了这桩往事的现场版。

半年前。

赵家庄一户人家娶亲。

这户人家属于宁化赵氏的旁枝，准确些说，是已淡出五服的边缘化旁枝，小家人丁不兴，仅赵父、赵母、赵大、赵二。

要成亲的是赵家大郎，二十又二的年纪，已然算晚婚了，并非赵大品行有多败坏才说不上亲，问题出在他家人身上。

老父亲常年吃药、老母亲偏心

眼儿、二弟弟不务正业，整个家的重担全落在他身上，偏生他还是个憨厚老实的性子，任劳任怨跟头老黄牛似的。

用赵娘子的原话就是：就这，哪个小娘子想不开愿往他家火坑跳啊？

这话不假，与赵大结亲的，就是个外地女郎。数年前从闽地逃难而来，路上父兄死绝，只剩姊妹二人，相依为命，将阿妹送去巫祝庙学艺后，也就在此落地生根了。

阿姊是个贤惠能干的，可因着是外姓，在此地无根无基，又是丧父丧母的长女，迷信的人家难免觉得她命格不好。以至于长到十七八，依仍旧待字闺中。

都说好女不愁嫁，庄里有儿郎不在意这些，看中她的踏实勤恳、看中她的姿容尚可，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婚后专心操持夫家事务。

女郎听出话外音，直说她是不可能置小妹不顾的，便是成婚了，家中小妹她也会继续照看着。许是她难得表现出的强硬，让儿郎感觉到被冒犯了，满脸不满地走了。此后，女郎的婚事更加艰难了。

说到这里，赵娘子又停下，呸了声：臭男人，想得忒美！

随即又是一叹，觉着女郎当时若能虚应下，待到真成婚了，再私下里扶持娘家妹子，想来只要在婆家那头不要做得太明显，这桩事也就揭过了。

这样，说不定就能避开后来的不幸遭遇了。可这念头一起，赵娘子心里又觉得怪不得劲儿的，女郎有情有义，耿

直明善，难不成还有错不成？这糟粕的世俗之见！

敛下多余情绪，赵娘子继续讲下去。

就这般，名唤阿雅的女郎，虚耗到十八九，最终择了赵大成婚。成亲那日，喜庆热闹着，赵大忙于敬酒酬客，本就不胜酒力，直喝得酩酊大醉。

赵二作为小郎，也没闲着，不仅在席上帮兄长挡酒，还要在新房帮着长嫂应付那些好事的亲友作弄。

赵娘子他们作为宾客散去时，还能听到新房里小年轻们不嫌事大的起哄声……

谁也想不到，新婚第三日，便传来了新嫁娘阿雅意外横死的噩耗。吃完婚席才过一天，丧席就得接上了，任谁都觉得此消息愕然无比。

吊丧那日，赵父直接就卧床不起，赵大面色恍惚的守在灵前，赵母更是哭成个泪人般，哀嚎不已，倒是不见赵二露面，不过也不奇怪，他本就是个混混作派，十来天不着家那都是常有的事儿，指不定就是跟着外头的狐朋狗友混进哪个脂粉堆了。

对于阿雅的突然去世，赵母泪嗒嗒对外的解释就是，三朝回门那天的早上，新嫁娘闹了点小脾气，甩掉了赵大独自回门，经过河滩边时，脚滑掉进河里淹死了。

当然也有怀疑的，说阿雅是投河自尽的，说得那是有鼻子有眼的。数九寒冬，水面起着大雾，隐约见穿着嫁衣的高挑女郎，一步步深入水中，直至河水浸没过头顶。

赵娘子提及此事，唏嘘不已：

“当时尸身捞上来时，泡得都有些发胀了，穿着嫁衣，依稀能辨认出，就是阿雅。”

溺水而亡，死状多少有些可怖，厥冷的四肢、紫绀的面容、布满血丝的眼珠子……

如此凄惨，她一个外人看了，都有几分于心不忍，更何况是亡者至亲？阿雅的妹妹自然更不能接受，阿姊熟谙水性，怎可能轻易落水而亡？

她连夜找上赵大家，讨要说法，想弄清阿姊死亡的真相。碍于她成了巫阿婆的关门弟子，赵母对她客气几分，一口咬定阿雅就是意外溺水身亡，直道谣言不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