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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一搂女人纤细的腰肢,对着无忧粗声粗气:“听见没?我们发发慈悲,就这么办吧。起开!”
无忧巍然不动,淡淡地说:“是我先来的,酒楼找桌子总该讲个先来后到,还请见谅。或者二位坐下拼个桌。”
“呸!你也配和爷拼桌?”男人看无忧身形单薄,又形单影只,当即抡起拳头,“不让是吧?行,爷今儿让你知道……”
沈辞柔听到这里就管不住自己的腿了,直愣愣地往无忧那桌走,走到边上扫了眼清淡的菜色,对着无忧说:“我不是让你替我点个冰糖肘子吗?是不是都不记得我说的话呀?”
无忧抬头看了看沈辞柔,略微有些惊讶,倒是没拆沈辞柔的台。
沈辞柔赶紧一撩衣摆在桌边坐下,抽出一双筷子,夹了只清炒虾仁,继续演:“肯定是不记得。你老是不记得我说的话,亏我还从府里跑出来见你。”
边上的一男一女愣了,显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发展,又摸不清突然窜出来的沈辞柔是什么身份,一时无话,楞楞地杵在原地。
沈辞柔用余光瞥了眼两人的反应,装出一副忧愁的样子:“唉,真是烦死了。我阿耶阿娘就是不放心我出门,每回都要派十来个人跟着我。长安城可是天子脚下,哪儿有那么多坏人来让护卫打啊?”
沈辞柔在“坏人”两个字上刻意咬了个重音,桌边上的男人一听十来个护卫,难免有些慌,下意识地往其他几桌看去。其他几桌看着没什么异样,各自吃菜喝酒,却总有人若有若无地瞟向这桌,其中几个人做劲装打扮,腰上还佩着刀。
男人再看看坐着的两个人,无忧一直是一脸淡然,压根判断不出什么;沈辞柔一脸忧愁,穿了身翻领胡服,实在是很像个娇纵的贵女。
他有点慌,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触这个霉头,拉着女人就走。
等两个人走远,沈辞柔总算是能把筷子尖儿上的虾仁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去才感慨:“天子脚下也有地痞流氓啊。”
无忧倒茶的手一顿,转瞬又笑了笑,清澈的茶水汩汩地注入杯中:“天子没空管这个。”
“想想也是,上朝肯定就特别烦,我阿耶每回上朝回来都很不高兴。”
“令尊不高兴什么?”无忧把茶杯推到沈辞柔面前,茶倒了七分满,茶水清澈,热气氤氲。
“不好说,忧国忧民吧。”沈辞柔端起茶杯,小小地抿了一口,“有些事他不会和我明说的。”
“也是。”无忧也不追问,“刚才多谢了,我倒是不太知道怎么应付这种事情。娘子又救了我一回。”
“没事没事。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沈辞柔看了一眼无忧,“郎君刚才那么冷静,我还以为郎君想好了怎么对付呢。”
无忧笑笑,眉眼间一段雅致风流,仿佛水墨点就。他摇摇头:“并非如此,我刚才是真的有些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罢了。”
“看起来冷静就好,撑起气势吓唬吓唬他们。”沈辞柔也笑笑,目光一转就到了边上放着的七弦琴上,“郎君是琴师?”
无忧愣了愣,旋即点头:“是,我是琴师。我的琴坏了,突如其来,我自己都没想到。这几日出来是想寻个地方修琴,可是没人愿意修。”
沈辞柔对这架琴生出点兴趣,试探着问:“那我能看看琴吗?”
无忧不回答,只伸手揭开了包裹琴的蓝布,整架琴露了出来。沈辞柔一看,就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修这架琴了。
琴有七弦,然而这架琴的七弦里有四根弦荡然无存,只剩下两侧的琴轸;两根弦断裂,可怜巴巴地垂在两边;唯一完好的那根弦看着也不怎么样,绷得不紧,中段却拉得极细,有种随时会断裂的感觉。琴身也没讨着什么好,破了个大口,透过中空的琴腹可以看见舌穴。
这琴若是能修好,那不是修琴,是制琴。
但这话不能明面上说出来,沈辞柔琢磨了一下用词:“这琴……看起来确实有些难修。”
无忧应了一声,仔细地把琴再裹起来。
沈辞柔看着无忧细致的动作,心里微微一动:“这架琴很重要?”
“嗯,陪了我很多年。”无忧细细地掖好布角,神色温和,“是我阿娘的遗物。”
沈辞柔一窒,愣了会儿才闷闷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这有什么可道歉的?生老病死,都是寻常事。”无忧倒不介意,裹好琴就收回手,语气还是淡淡的,“何况我父母相伴相爱,我阿娘最后走得也很平静。”
到这里话就接不下去了,无忧也不是多话的人,沈辞柔尴尬地坐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赶紧说:“若是要修,我倒是知道个地方,乐师厉害得很,说不定能替你修好。”
无忧终于有了点表情变化,沈辞柔甚至觉得他略微有点紧张:“那能带我去吗?”
“当然能。就在东市,走几步就到了。”沈辞柔点点头,想想又说,“嗯……不过那个乐师脾气有点怪……不一定会理我们。”
“这倒无妨,试一试也好。”无忧不太介意,抿出点微笑,“有个能试试的希望,总比连路都看不见要好。”
“说得对。”沈辞柔也笑了笑。心里放下了事情,胃里空空的感觉就格外明显,沈辞柔盯着桌上的菜,犹豫着问,“那我能不能和郎君拼个桌呀?”
无忧一时有点茫然,眨了眨眼睛,忽然抬袖遮住了小半张脸,微微低着头,发梢顺着肩流到前胸:“当然,娘子请便。”
沈辞柔知道无忧是借着袖子的遮掩在笑她,一面觉得这个笑实在莫名其妙,一面又有点微妙的不好意思。她压下心里异样的感觉,抬手招呼伙计过来,等人一过来立马报了一串菜名:“冰糖肘子、糖醋鱼、片羊肉还有腌鹅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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