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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焕庭扶着苏然往单元楼里挪。楼道还算干净,没有堆放杂物。苏然一步一跳,楼道里的声控灯就这么一直亮着。她专注着脚下的事业,认认真真,生怕再一个不留神就跌倒在地。陈焕庭左手搀着她,苏然每跳一次,就有一股从上到下的力量从她手上传来,一下一下,像极了左边胸腔里的心跳。
跳到第三层的时候,苏然额上出了汗,感到体力不支,她微微推开陈焕庭,说:“休息一下。”
陈焕庭松了手。苏然靠到墙边,抬着下巴喘气。没了跳跃,灯灭了。月光从楼梯间的窗户照进来,地上的光反射到墙上,再跳到她额上小而细的汗珠上,像跳跃的精灵。因为运动,她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润,像刚刚补了妆。
一点没变。
“你着急吗?”苏然侧头问道,“我可以自己慢慢上去的。”
灯应声而亮。陈焕庭收回目光,“不着急。”
“我是说真的不用……你看上面楼道都有灯。”最后几个字苏然声音有些大,楼上的灯次第亮了。她像是极力在证明这一点,像比陈焕庭还着急。
“如果你真想快一点,我可以背你上去。”
“……好了,我不说了,”苏然伸出手,示意陈焕庭搀着她,“我休息好了。”
于是二人再度起程。这一次,苏然明显跳的频率比刚刚快了一些,陈焕庭默然跟着她的节奏,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等到了六楼,大概声控灯坏了,苏然再怎么用力跳脚,灯也不亮。外面的光惨淡地照进来,只能依稀分辨台阶。
苏然心里数着台阶数。
黑暗中,陈焕庭忽然问:“这三年,你怎么样?”
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让苏然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她脑海中飘过千丝万缕,等到脚落地的那一刹,那些缥缈的神思也跟着落了地。她又跳了一步,才说道:“挺好的。”
“我去过B市。”陈焕庭静静地说道。
“……哦,”苏然手心出汗,“什么时候?”
“去年九月。”
苏然倏然抬头。昏暗的光线中,只看到他的眼睛黑白分明地看着她。
可不等苏然说话,陈焕庭又说:“公干出差。”
“哦,”苏然松了一口气,虚伪至极地客套,“早知道,我请你吃饭。”
陈焕庭没说话。
苏然又跳了一步:“别老问我,你呢?”
“也挺好。“
“怎么个好法?”
“公司过了天使投资,在谈a轮。”
“恭喜恭喜,事业有成。”
“也有女朋友了。”
“恭喜恭喜,破镜重圆。”
他微微一顿:“你知道是谁?”
她语气平静:“那天听刘景明提过一嘴。”
他不再说话。灯依旧不亮,两人间又回归了沉默。
不知又跳了几步,苏然说:“好了,到了。”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好似完成了二万五千里长征,接着说:“钥匙给我吧。”
陈焕庭从口袋里拿出一串带着樱花样式的钥匙扣。金属在暗夜中折射出冰冷的光泽,连带着那本是粉色可人的樱花都变得凄凉无比。苏然接的动作有些迟疑,像是那金属刚从炉子里拿出来,放入手中就要烙个印。而这时,陈焕庭的手机又响了。她知地向他笑笑,陈焕庭接通电话。
手机屏幕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白素娇滴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焕庭,我结束了,你到了吗?”
苏然借着这点光,悄无声息地开了门。
陈焕庭回道:“我现在过来。”
苏然滑进门内,回头向他做了个“谢谢”的口型,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第6章
陈焕庭打电话的时候,看到苏然开了门,光从门缝里泄露出来,越来越宽、越来越大,照的整个楼道都亮了,陈焕庭刚刚适应了光线,但苏然跳了进去,她要关门,门缝把这楼道里唯一的光源越逼越窄、越逼越细,最后当着他的面,所有的光灭了。
光明和黑暗转换得太快,以至于电话里白素的声音都变得恍若云端。
不光是白素的声音,陈焕庭的神思也忽然飘到了云端。这一幕何其相似,陈焕庭走神地想,寄予希望又砰一声关上,到底是她的欲擒故纵还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错觉?
但不管是哪种,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刚刚的那句“你怎么样”问得极为可笑、尤其犯贱。
她的生活,关他屁事。
-
苏然关上门后,便从门后翻出来一个拐杖。说来也怪,她去年还在B市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买了这个拐杖。等到今年搬家来a市,本想把这个拐杖送人,结果问了一圈都没有人要。想来也是,拐杖又是不是什么好东西,自然是没有人平白无故会要的。苏然那个时候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就带来了a市,就像是预算到她会再次崴脚似的。
苏然拄着这个拐杖,心里颇有些哭笑不得。
她洗漱完,躺在床上,没有什么睡意。她倒也不急,把白天里的事情都捋一遍,再想了想明天要去办的事情:要买一个手机,重办电话卡,重办银行卡……哦不,这一切的前提是要有一个的身份证,可一想到这,她眉头皱起来。她的户籍还在B市,要重办理身份证还得去B市;而她现在崴了脚,行动极为不便。这个年头没有了身份证极为不便,网上曾经有个终极命题便是:你如何证明是你自己。想到这里苏然乐了。这倒好了,现在躺在这张床上的这个人,是谁呢?是苏然吗?她要怎么证明自己呢?管它的,爱谁谁吧。想来想去,大脑越来越兴奋,临街的喧嚣声逐渐消去,她不由想起五年前来到a市时候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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