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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筒子楼103室（第1页）

黄炳秋觉得陆离离的决定很草率，租房这种大事不跟家里长辈商量着来，这姑娘主意太大，但又没立场拦着，毕竟亲姨都没反对。

“啥？表姐你不住我家吗？你要回家了吗？”

黄彦禾跑过来抱住陆离离的腰，“表姐你别走，你就在我家住着行吗？”

表姐来了有糖吃，有排骨吃，他哪舍得表姐马上就走呢。

陆离离把小孩儿搂在怀里，捏捏他的小脸，“糖不能多吃，吃了得好好刷牙，你要是让我看到有蛀牙，以后可都不给你买糖了。”

“我听表姐的！”

黄炳秋除了那点担忧，更多的是高兴，以前陆离离怯生生的，见人直躲，还担心她跳河了心里落下点毛病，哪知道这人跟醒了似的，现在这样爽利能干。

炖排骨要一个多小时，小禾被他妈赶去写作业，说吃完饭带他陪大姨和表姐去看房子，他马上答应了。

“这小子，平时让他写个作业推三阻四的，离离来了他倒是积极上了。”

罗英把黄炳秋买的羊肉用塑料袋包好，搁在阳台最凉的地方，看到中午剩的那块卤牛肉，得，现在有了排骨，没人稀罕它了。

黄炳秋的爸妈都是农机厂老工人，单位给分的两室一厅的房子，二弟三弟还都跟爸妈住一起，和他家的机关小院也就一公里的距离，所以送点吃的过去也不麻烦。

喷香的炖排骨味儿藏不住，同一栋楼的人家都能闻到这股香。这年代的肉比以后更好吃吗？陆离离觉得不是，只不过吃得起肉的人家太少，沾点荤腥就能把人的馋虫勾出来。

“黄科长，家里发财了？吃这么好？”

“黄哥，你这是要升官了？”

“哎哟哟，黄老弟，你这排骨可端好了，金贵着呢。”

两个大铝饭盒装了热气腾腾的土豆炖排骨，用厚实的针织网兜装上，黄炳秋赶着饭点儿去给他爸妈和弟弟们送菜了。

“老黄不一定几点回来，咱们先吃。”

罗英心疼她姐和外甥女，不想让她们光看着吃不着。

陆离离拦住二姨，“二姨夫肯定回来，给人家送菜，没道理还吃一顿再走，咱们等等他。”

要不说陆总深谙人心呢，排骨是挺馋人，可不差这一会儿，一家人都坐下一起吃才是基本礼数，不能因为是亲人就不在乎。

外甥女这样懂事，罗英看着她笑，转头打了一下小禾伸向锅边的小手，“馋猫！你大姨和表姐还没吃呢！”

陆离离挑了几块炖得比较烂软的排骨，和着土豆盛了一碗，推给小禾，“你先吃点垫垫肚子，饿着谁也不能饿着你。”

小禾虽然才八岁，家里长辈都惯着，但是个知冷知热的小孩儿，他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是把碗推给罗凤，“大姨，你和表姐先吃。”

罗凤啥时候被孩子这样对待过？陆老二的儿子陆二虎不过十五岁，对她这大伯娘从来是吆五喝六，时不时还用下流的眼神看陆离离，小小年纪满身坏水。

“大姨不吃，你和你表姐吃吧。”

用围裙擦擦手，罗凤低头掩饰落下的热泪，都被陆离离看在眼里。

“小禾，你吃，谁家小孩儿不捞锅啊？我小时候净跟我妈在灶台上吃头茬儿了。”

不想气氛那么伤感，陆离离盛了一勺白米饭，盖在排骨上，刮了一下小表弟的鼻梁，“头茬儿就是香，对不对？”

外甥女对儿子好，罗英心里熨帖，也给她盛了满满一碗，“你也是小孩儿，你也得捞锅！”

黄炳秋回来，一家人其乐融融吃了饭，天刚擦黑就收拾东西往筒子楼去。

罗凤在陆老太家当牛做马十几年，辛苦劳作累得黑瘦，精神上备受摧残，眼里也没有光彩，整个人像具行尸走肉。

但刚到妹妹家才半天，女儿脱胎换骨似地能干，让她心中萌发了一点对新生活的向往，虽然忐忑不安，却也很期待。

……

筒子楼103室，热闹起来了。

1988年，大城市已经实现“楼上楼下，电灯电话”，但一般小城市远达不到这个水平，县城就更不用说了，即便是通了电也时不时停电，像陆家村这类农村，更是连电灯都没见过。

“啪嗒”拉动电灯线绳，罗凤惊讶地看着亮起的电灯，灯光照进她的眼里，闪着熠熠光芒。

“妈，厨房和卫生间都是公用的，一层楼一套，待会儿我带你过去。”

筒子楼的自来水和煤气罐还是十几户一起用的，停水停气的问题在八十年代也很常见，但相比于农村要自己挑水和旱厕，这已经是跨越式的升级了。

“妈，这些杂志你都别动，应该是前租客的，万一人家哪天回来，兴许会要回去的。”

“哎哎，妈不动，肯定不动。”

罗凤眼眶湿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就怕给雪白的墙碰出印子，也怕鞋底的泥巴踩脏地板革。

“这房子老是老了点儿，暂时住着还是可以的。”

陆离离帮她妈把锅碗瓢盆放好，笑着问小禾，“我带你去街上转转，买个烤地瓜？”

小禾当然想吃，但被他妈拿眼睛瞪住，不敢答应，“……不用了表姐，我妈不让我晚上吃太多。”

人小鬼大的小孩儿，谁刚就着排骨吃了三碗米饭？

“你可行了，刚花了那么多钱，会挣也没有这么花的！”罗凤手里拿着扫帚，帮着收拾屋子，虽然屋里不算脏乱，但毕竟几个月没住人了，灰尘还是要打扫一下的。

黄炳秋背手站着，倒不是他眼里没活儿，他笑着在和周围看过来的邻居打招呼。

“您是生产部退下来的？那咱们都是机关里的老人儿。——对对，是我外甥女，这里外里不都是农机厂一家人嘛。”

陆离离听得直想笑，纪检部和生产部八竿子打不着，她二姨夫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官场上的一套玩得提溜转，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在机关分了房子。

“表姐，以后我能常来找你玩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