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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第2页）

自从钢琴进村后，每逢米镇集市的那一个月里，村里的大人都会领着孩子兴高采烈地去碰运气。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扫兴而归，但大家依然乐此不疲。

今天，小孩子们充当抓阄的幸运手真是络绎不绝。狗剩子拿起喇叭，高声宣读起抓阄的规则：每个人先抽一张扑克，数字大小决定抓阄的顺序，而扑克里的勾、圈、凯，则分别代表十一、十二和十三。抽到的号码纸条，看一眼就得交上来，然后乖乖去那边登记台账。

狗剩子放下喇叭，侧脸看向徐鑫，似乎在等待进一步的指示。徐鑫微微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好啦，大家别挤，自觉排队，按顺序来。”狗剩子叮嘱完，徐鑫便站起身，扫了一眼排队的村民，“开始吧！”他一声令下，这场充满仪式感的抓阄活动，正式拉开了帷幕。

个上阵的是刘武的媳妇。只见她搓了搓手，嘴里念叨着：“老天爷保佑，菩萨保佑，圣母玛利亚保佑……”现在她正被四姨传教，所以祈求特别多元。她伸手进箱子，犹犹豫豫地摸索，好像手心长了眼睛似的。狗剩子催促道：“快点儿，别耽误大家时间，难不成你还能摸出个花儿来？”刘武媳妇挑眉、憋嘴、摇头晃脑地回应：“那可说不定，我就看哪个顺手。”

“哎哟，顺手你回家摸刘武去呗！”狗剩子的玩笑话引得大家哄堂大笑。刘武媳妇脸微微一红，迅抽出一张纸条，朝登记员闫金走去。边走边展开纸条，一看数字，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后面排队的人看她这样，心中暗自窃喜：抓到好土地的机会又增加了。

刚开始，后面的人还抱怨自己运气不好，排得这么靠后。但一看刘武媳妇虽然占尽先机却未能如愿，大家顿时觉得这就是命啊！该是我的，怎么也跑不了。于是，每个人都怀揣着志在必得的心态，伸手进箱。有的看完纸条激动得跳了起来；有的则稳重地前行，但脸上失控的喜悦却出卖了他们。

最后一个抽的是包祥的老儿媳妇小娴——也就是狗剩子的小舅子媳妇。她打扮得俗艳又吸睛，新烫的头虽然不算好看，但撸起袖子露出的那截雪白圆滚的胳膊却格外引人注目。她在箱子里摸索了好一会儿，人群中有人开始起哄：“摸谁呢这么慢？”小娴抬头瞪了一眼，又回头看了看狗剩子，然后扭着腰肢走向闫金去登记。人群再次骚动，“狗剩子艳福不浅啊！”的调侃声此起彼伏。

虽然狗剩子和小姨子、小舅子媳妇之间的这点儿关系在村里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一番起哄还是让老脸皮的狗剩子红了红脸。他抬头往右前方瞥了一眼，大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兰杰媳妇站在那里。一些老娘们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情，心中却不得不佩服：能让已到知天命之年的狗剩子还像少年郎一样羞怯的，也只有兰杰媳妇了。

“继续啊，下一波呢”徐鑫急忙将大家的思绪拉回到正轨上。

第三波，这可是关乎我家的重大时刻，轮到我父亲给三姐分配任务了。三姐的序号是3，意味着她将是第三个闪亮登场。她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压轴出场，否则等大家都看完、登记造册完毕，哪还有她逆风翻盘的机会呢？三姐站在喧嚣的人群中，目光紧紧盯着前两个人。她察觉到他们抓阄后，看完纸条都面无表情，这让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心中暗自确认：看来两侧的土地还未被抽中。

其实，三姐这是想多了。对于那块土地，只有母亲怀着迫切的心愿，希望能扩大院子。然而，无论哪家抽中，都只有寥寥几根垄，盖不了房，种地时铧犁也抹不过来弯，大部分还得靠镐刨锹挖。所以，前两个人才会面无表情，因为抽中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无所谓。

终于轮到三姐了。她撸起袖子，小手果断地伸进箱子，迅抓出一个纸团。站在原地，她右手紧握着纸团，左手麻利地展开。一瞥编号，不是父亲所说的六号或四号，三姐顿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手右手一搓，纸团又变回原样被扔回了箱子。接着，她再次伸手抓出一个纸团，迅打开，又扔了回去。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她连续重复了三次这个动作。

“三，三，三！”反应过来的狗剩子连声惊呼，试图制止三姐这莫名其妙的举动。

但三姐似乎并没有停下的意思。父亲明白，刚才三次三姐都没能拿到想要的编号。他严厉地训斥道：“三儿，你干嘛呢？消停点！”然而，三姐连看都没看父亲一眼，右手猛地拍向箱子内侧。那轻飘飘的箱子顿时翻转腾挪，滑落到地上又转了两圈。

在场的人都慌了神，不明白三姐这究竟是何用意。

“哈哈，看来是没抓到她想要的啊！”瘪嘴杨这个欠登一语道破天机，大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三姐是想抓到房子两侧的地，这样就能省去串地的麻烦了。三姐抬起头怒目环视四周，众人立刻噤若寒蝉，连瘪嘴杨也不敢再出声。大家都知道这几个姑娘不好惹，尤其是这个老三，不仅敢张口还敢动手。

狗剩子见状赶紧绕过长条桌子，左手捡起箱子，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低头，右手则迅捡起地上的纸团。

“大家注意纪律啊！”他瞥了三姐一眼，似乎想缓解这尴尬的气氛。

狗剩子回到座位上，挨个打开纸条，又跟闫金确认了一下剩余的编号都在。他就像刚才那一幕从未生过一样，“咱们继续啊！”他颧骨肉聚了聚看了一眼三姐，示意她差不多就行了，毕竟已经抓三次了。

重打锣鼓另开张，三姐又是第一个。我想这也就是在村里吧，这要是在单位啊，三姐的资格早就被取消了。三姐这次又摸了一次，狗剩子看见她抓出两个纸团来，但并没有出声制止。三姐迅打开两个纸团一看，结果还是没有她想要的编号。这下她是真的生气了，相当于五次机会都没有抓到编号六或四啊！而且是在剩余不到十个纸团的情况下。三姐“啪”地一声掀翻了纸箱子，“什么破玩意儿！”扔下一句话就扬长而去。

狗剩子最怕的就是三姐再掀翻纸箱子了。他左右手使劲夹着箱子两侧底部，但箱子还是被三姐掀翻在地。他两只手“啪”地一声凑到了一起，好像在鼓掌一样。

父亲见状赶紧上来打圆场，“这孩子怎么这样呢？就是欠揍！都惯出毛病了！”他似有责备地骂道。但明眼人都听出来了，这只是他敷衍大伙的托词而已。三姐都二十四五了，哪可能真的因为这件事就揍她呢？

“来吧来吧，重新开始吧！”父亲看了一眼母亲说道，“大眼睛你来抽！”母亲也看出了端倪，知道抽了四五遍都没能到手也就算了，这就是命里得破财啊！狗剩子又重新捡起纸团准备开始新一轮的抓阄，这次就不用再跟闫金对数了。

母亲替三姐抽了一个纸团，只消一瞥她脸上的表情，便知晓结果并不如意。唉，这一次又没抽中！坐在桌后的父亲，看着这一幕，也忍俊不禁，露出了深深的笑意。这一轮的抓阄环节终于落下帷幕，我们家东侧的地块，被大舅乐呵呵地收入囊中，而西侧的那块，则被四大伯稳稳地抓走。

母亲见此，长长地舒了口气。毕竟，都是自家的亲戚，地怎么分，情分都还在。况且，这次分地，父亲特意把福吉和祥子也拉了进来，他们两家肯定会看在这个情面上，和母亲商量着换地。想到这里，父亲和母亲一样，看着分地的结果，嘴角忍不住地上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