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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们家真的很看中名份这种东西，包括和她关系很好的小仁，在人前也只礼貌地称呼她时宜小姐。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段时间，他母亲并不在国内。那个地方移动信号不好，她只是晚上在房间里上上网，用固定电话和家人、朋友联系。白天的时候，看书写东西累了，周生辰又不在，就坐着看外边发呆。桌上的书倒都很难得。几本都是藏书楼里收藏的一些绝版书籍，大多数都是竖版繁体，还有些索性就是手抄版。她对藏书楼有一些抵触，所以都是他陪着她去挑回来，等看完了，再去换一些。大概过了十天左右，家里有了年轻人，气氛才有些融洽。这日午后，周文幸和梅行同时抵达。彼时，周生辰和她正慢悠悠地踩着石阶往山下走，大片的阳光都被厚重鸀叶遮住了，有水有风，倒也不觉得热。走得累了，她就停下来。溪水里有非常小的鱼，不多，恰好就在这转弯处聚了一群。水上，还有几只蜻蜓，盘旋来去。她看着它们，思维放空地坐在一个大石头上，权当休息。周生辰就站在她身边，略微静默了会儿，看了看腕表：&ldo;文幸和梅行该到了。&rdo;他说该到了，就肯定2分钟之内会出现。时间观念太好的人，自然会约束身边的人，包括她，现在也养成了守时的习惯。果然，很快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沿着蜿蜒的山路开上来，很快停在了两人不远的路边。车门打开，梅行先从车里走下来，随后就是文幸。两人从高耸的树下穿过，停在小溪的另一侧，文幸偏过头去，笑了声：&ldo;大嫂。&rdo;时宜笑：&ldo;他刚说你们该到了，就真的到了。&rdo;&ldo;我大哥对时间要求很严的，&rdo;文幸佯装叹气，&ldo;搞得司机也很紧张，不敢迟到。&rdo;这算是控诉？还是撒娇？她觉得每次见到周文幸，她都对自己很亲近，算是这家里不多对自己和善的人。她略微对梅行颔首招呼，就笑着和周文幸一唱一和，控诉周生辰严苛的时间观念。被指控的人，倒是毫不在意。&ldo;这里蜻蜓啊，萤火虫啊什么的，都特别多，&rdo;周文幸看时宜在看蜻蜓，半蹲下来，试着伸手去捏蜻蜓的翅膀，&ldo;我小时候偶尔回来，经常捉来玩。&rdo;她的手非常瘦，应该是先天心脏病的原因，让整个人都看起来有点儿憔悴。上次见面不觉得，这次的精神状态却明显差了许多。&ldo;我的小美女啊，鬼月，是不能捉蜻蜓的。&rdo;梅行笑著提醒周文幸。&ldo;为什么？&rdo;周文幸倒是奇怪了。梅行隐隐而笑，偏就不继续解释。周文幸咬了咬嘴唇，气哼哼地喃喃：&ldo;欺负我在国外长大，不懂你们这些邪说。&rdo;时宜听得笑起来：&ldo;这只是民间的避讳，通常呢，都认为蜻蜓和螽斯是鬼魂的化身，所以在鬼月……最好不要捉回家，免得有&lso;好朋友&rso;来做客。&rdo;她也是小时候扫墓，被几个阿姨教育过，才记得清楚。&ldo;啊？&rdo;周文幸即刻收手，&ldo;我通常回这里，不是清明扫墓，就是鬼月啊……还经常捉一堆回来玩……&rdo;她略微有些胆寒，忍不住追问，&ldo;螽斯是什么？&rdo;时宜来不及回答，梅行已经告诉她：&ldo;是蝈蝈，我记得你小时候也经常玩。&rdo;周文幸脸更白了。时宜倒是真怕吓到她，笑了声：&ldo;别怕，都是说着玩的。&rdo;其实她自己也怕这些民间传说，自然理解小姑娘此时心情。她刚想要继续安慰，周生辰已经轻摇头，长叹了口气：&ldo;蜻蜓，又称灯烃、负劳、蟌、蜻虰，属蜻蛉目差翅亚目的昆虫。常在水边飞行，交尾后，雌虫产卵于水草中，和魂魄没有任何关系。&rdo;这就是无神论者的解释。纯科学。梅行忍不住揶揄他：&ldo;大科学家，存在即合理，我呢，是信佛信轮回的。&rdo;周生辰也半蹲□子，很轻巧地捏住了蜻蜓的翅膀，轻薄笑著，以理反驳：&ldo;它现在在产卵，之后是稚虫，再羽化为成虫，然后又是一轮繁殖，很严谨完整的过程。对不对？&rdo;梅行嘲他两句，二人自幼相识，早已习惯了如此你来我往。如果说周生辰没有信仰，也不尽然。他信的应该是科学。时宜听他们说着话，用手指拍了拍水面，冰凉惬意。不知道千百年前的他，醉饮沙场，可想得到今日，会站在鸀荫浓重的山林间，闲聊着物理化学拼凑成的世界。或者说，自己记得的，都不过是颠倒梦想？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那些诗词都在，而作词的，和词作中的人，都已是历史。有周生辰如此的人在，自然就打破了刚才的神鬼氛围，让周文幸的心踏实不少。可是小女孩虽然学医，却终究是少女心性，又生长在这样古朴的家族，仍旧对鬼神忌讳不少。走之前，周文幸还似模似样的，对着几个蜻蜓拜拜，念叨着什么&ldo;对你们前辈不恭，切莫怪罪&rdo;之类的话。在鬼月，周家吃饭时，都会空置着一桌，摆上相同菜色。周生辰还要象征性地代表这一辈人，将每个酒杯都满上，当作是孝敬逝去长辈的。时宜起先不觉得，经过下午的事情，倒是觉得他真是个矛盾体。也难怪他会直接对自己表示，最终不会生活在这个家族里。因为梅行和周文幸到来，晚上的生活总算有些人气。梅行坐着陪周文幸和时宜闲聊，周生辰也陪坐着，不过是对着电脑翻看那些她根本看不懂的资料。她靠在他身边，周生辰自然就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半搂着她，继续看自己的东西。她也不想打扰他，就这么当听众，听另外两个说话。梅行是个很会讲话的人，偏也很会吓人，话题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各种灵异鬼怪的故事，还非常&ldo;体贴&rdo;地联系着周家这座老宅的建筑。&ldo;那座藏书楼啊‐‐&rdo;他讲了几处，终于扯到了藏书楼。&ldo;停，停，&rdo;周文幸本是靠在时宜身上，马上坐起身子，&ldo;不能说藏书楼。&rdo;梅行倒是奇怪了：&ldo;为什么不能说？&rdo;&ldo;我嫂子最喜欢去的地方啊，&rdo;周文幸很认真地阻止他，&ldo;你如果说了，她以后不敢去了，怎么办。&rdo;梅行意外地，看了眼时宜。她想了想，也慎重地说：&ldo;还是别讲这里了，我怕我真不敢去。&rdo;&ldo;那里的书，我倒是也读了不少，&rdo;梅行感慨，&ldo;好像，很多年没有人去看了。&rdo;时宜想了想，也的确，虽然打扫的一尘不染，却没有任何人气。周文幸盘膝坐在沙发上，随手舀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ldo;你喜欢古文学嘛，应该生在我们家才对。我看你们家兄弟姐妹，其实喜欢这些的不多。&rdo;梅行嗤地一笑，眼眸深沉：&ldo;是啊，的确不多。&rdo;&ldo;上个月初，你出的那道题目，有人解出来了吗？&rdo;&ldo;题目？&rdo;周文幸提醒他：&ldo;就是你群发给大家的，一串词牌名字的。我后来问你这个做什么用，你悄悄告诉我，是以后用来选太太的初试题。&rdo;时宜听到这里，想到她帮周生辰答的那道题。她愣了愣，余光去看周生辰。后者显然没有听到，仍旧在翻看着手里的东西。梅行轻咳了声：&ldo;那是开玩笑。&rdo;&ldo;没人有答案？&rdo;文幸试探问。&ldo;嗯……有，&rdo;梅行用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木椅扶手，&ldo;你大嫂。&rdo;&ldo;时宜？&rdo;文幸先是惊讶。时宜忙解释：&ldo;我只是随便帮周生辰答的。&rdo;文幸轻轻歪了歪头，小声说：&ldo;你和我哥哥比，差的远呢，千万别觊觎我大嫂噢。&rdo;她开的是玩笑，梅行却咳嗽了声，眼神示意这个小妹妹不要乱说话。时宜也有些尴尬了，动了动身子。&ldo;怎么了？&rdo;周生辰察觉，视线终于离开了电脑。&ldo;我去给你们泡茶。&rdo;&ldo;让连穗去泡？&rdo;他低声建议。&ldo;我去好了。&rdo;她把他的手臂挪开来，亲自去给他们泡茶。到临近九点时，只剩他们两个。仍旧是习惯的相处模式，只是休息的时候，偶尔有交谈。时宜仍旧想着白天他对神佛鬼怪的排斥，在躺椅上，有些心神不宁地看书，或许是翻身的次数太多，引起了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