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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贾史氏一哭闹,满屋子的人就跪下了大半近前哄劝,现在贾赦再一作,剩下的也全不敢站着了,跟着都跪下,要么劝老太太,要么劝大老爷,就算不上前的,也各个低头跪着,生恐被牵扯进去。贾赦是任谁劝都不起来,就坐在地上跟贾史氏对着哭的,俩人跟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大声的哭着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贾代善,宁珊看的咋舌不已,倘若贾代善真的在天有灵,估计早把这两个货收回去了,哪能容得他们这般扰人清静。
终究是贾史氏年老体衰,哭不过贾赦,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就开始气虚了,贾史氏的光棍气一点儿不比贾赦少,或者说,贾史氏的那套一哭二闹,贾赦继承了个全乎。当下就见贾史氏往后一翻,仰头倒在丫鬟怀里,做出一副上不来气的样子,呼哧呼哧的大声喘着,屋里众人忙一叠声的喊着请太医,又要去拿保心丹,续命丸的。忙活的好不热闹。
宁珊正想问贾赦接下来怎么打算的呢,便看见贾赦更加干脆利落的一头栽倒在地,都不瞅着方向往人怀里靠的,就那么“呯”的一声躺在地上,两眼一翻白,都不先喘会儿粗气铺垫一下,直截了当就昏过去了。
贾琏配合的大叫:“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喊着就扑上去扶起贾赦,她媳妇王熙凤还在老太太那边跪着呢,他身边只有大太太和二姑娘两个人,都是口拙不善辩的,好在眼泪不少,哭还是会的。贾琏一喊,两人就开始掉眼泪,宁珊一看,这一家子俨然也是练过的,当即上前接棒,一把抄起贾赦,打横抱着,一边对贾琏道:“二弟,快去请太医,我先带着父亲回府去等着。”
贾琏早得了贾赦的话,说他要带着大房全家除了他琏二两口子之外去宁珊府上过日子,他心里是极其愿意不贴近伺候这个老子的,更乐意不用侍奉邢夫人,养育迎春和贾琮两个,因此只略劝了一劝,表表态度就利索的答应了。如今陪着贾赦演戏,一遭送走好几口子吃白饭的,他心里乐着呢,至于老太太后面会怎么找他麻烦,他反正也看明白了,这个家里,只要不是贾宝玉,老太太在谁身上都能挑出毛病来,那是说骂就开口的,唾面都得自干,是以,他也不十分放在心上。只想着,自己袭了爵位,荣国府的家产大半都是自己得了,还能送走麻烦的老子继母,庶出弟妹,挨几顿骂也值了。当下配合无比不提。
趁着贾史氏等人没反应过来的当儿,宁珊顺利的在贾琏的配合下把贾赦一家子都打包带走了。本来东西是贾赦一早就归拢包圆送到宁珊府上的,再多的他也拿不到了,就索性把能拿到的全打包了。至于大太太和二姑娘,她俩本来就没有体己私房,大太太那点子嫁妆有一房下人就能抬走了,二姑娘更是一个包袱就没东西,是以,有了贾琏这个内应,宁珊直接领人就能走的。
贾赦一到马车上就睁开眼睛,“嗤嗤”诡笑,俨然对自己的表演满意不已,宁珊也挺满意的,今儿能见到这一幕,也是长了不少见识,原来厚脸皮和不要脸还能有这般用法,也是贾家一绝了。他前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今生倒是能见不止一回。一想到他暗中觉得相似的太上皇和当今父子俩在皇宫里也可能是这么死乞白赖的讨价还价,宁珊就觉得想笑。横竖他对皇权没有太多敬畏,倒也不觉得嘲笑他们有多么无礼,更没有什么畏惧之心。
贾赦没得到大儿子夸奖,略不满意,笑了一会儿就自己停了,摸着胡须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教育宁珊道:“你莫觉得为父是老而不尊,只是这对付老而不尊的人就得用特殊的办法。我要不这么着,咱们能出来吗?说不准还有多少后手等着招呼你呢。年轻人呐,不要这么看不起经验。”
宁珊点头笑道:“父亲教导得是,我今儿也学着了,以后父亲在我府上作起来,我也只管这么对付。”贾赦眨眨眼睛,觉得自己似乎中了圈套。不过这些套路,他看了几十年,早就熟悉无比了,而且不对着贾史氏,谁要这么费力气的又哭又嚎的,没得倒了嗓子,还得请太医喝药。
贾赦自觉被大儿子嘲笑了,面上无光,因此一路到了宁府都没再出声。下了车,走到后面一辆邢夫人带着一双儿女的马车前,才又摆起了威风,对着他们好一顿训诫,嘱咐了进了这门他就是老太爷了,要尊敬他,孝敬他,还要别给宁珊惹事儿,要听侯爷的,谁不听,就撵回荣国府去,死活不论。邢夫人和迎春贾琮三个都极其害怕贾赦,不住的点头应承,谁也不敢吭一声。宁珊看了一会儿,觉得贾赦适应环境的能力相当优秀,并不用他操心,便打了声招呼,自己回院子里去了。
贾赦见大儿子如此放心的放权给他,更加高兴,趁着兴头又训了三人一番,随后骂了跟过来的贾琏几句,又痛骂了他那个眼里没有公公的儿媳妇全家,耻笑王家的教养,一个人就折腾的天翻地覆。邢夫人只知道奉承贾赦,别的一概不管,迎春只知道点头应是,别的话一概不说,贾琮是二人的结合体,一边奉承贾赦,一边挪步往姐姐身后钻。迎春跟这个弟弟虽然不熟,但如今看着是要住到一个屋檐下了,也有几分护着他,便任由他钻到自己身后去,只颤颤巍巍心惊胆战的挡在他前面听凭父亲训导。
兴头够了以后,贾赦才领着邢夫人回宁珊给他们安排的院子里去了。那里本事先宁府老太爷暮年养老之所,屋子小小巧巧,约有十余间房屋,前厅后舍俱全.另有一门通街,还有一门直通宁珊的院子。这处院子十分宽敞大气,原本摆设简单,看着干净利落,却并不多富贵。但是有贾赦自己打包过来的诸多摆件顽器陈列上去,看着就富丽堂皇多了。贾赦虽然纨绔,但是审美和眼力都很不错,弄来的东西清雅别致,贵而不俗,虽然和院子原本的天然景致有些不合,但也不会太过突兀。何况院子内外有些不搭也不会太扎眼,毕竟还有屋门墙壁隔着,只要他自己不嫌眼花,宁珊也不去管他要怎么折腾。
贾琮虽然年幼,但宁珊既然领了他回来,也是准备好生教养的,起码儿日后要有能养活自己的骨气和实力,也免得赖在他家里干吃白饭。因此便安排在了前院,离宁珊的书房不远一处小院子里。那里原本是宁家诸儿子幼时读书的小书房,后来宁家合族男子战死沙场,老太太未免睹物思情心酸难过,便给封起来了。这回宁珊升了爵位回来,许多原本不能用的院子连同主屋一起解了封,这里便顺势给了贾琮。
迎春则住在最后一进院里,二门之内,还有三重仪门,才到得迎春闺房,不过却是一处厢房。正房原本是宁珊亲母在家时的闺房,是不可能给别人住的,是以宁珊只解了厢房的封儿,让人收拾了给迎春住。迎春在荣国府里只分的三间抱厦其中之一,地方狭小,景致全无,连屋内都没有多少陈设。如今一人独住三进大院子,虽然是厢房,也惊讶得不得了,更加惴惴不安了。只是这回的不安之中,还夹杂喜悦,并不光是惶恐畏惧了。
第9章贾赦作妖
宁珊接了贾赦一家来,以此为借口婉拒了皇上要给他指婚的美意,皇上气得够呛,一边暗骂他不识好人心,一边担心宁珊是不是看出他没打算给他指什么好人家,一边又害怕他是不是还跟太上皇有牵扯,想着让太上皇给他指婚,加深和勋贵之间的联系。宁珊自然不知道那小心眼皇上的胡思乱想,只是他对于那位太上皇也不是十分喜爱。
宁珊的成名战是在太上皇还临朝的时候,跟北疆匈奴等十余族合伙进攻边城的大战之中。但是他比较倒霉的没等到太上皇册封便追击进草原深处了,等再出来,就是今上登基的第一年。今上看着他的功劳固然不能不封赏,可心里还觉得他是老皇上提拔的,并不十分器重。而太上皇退了位反而身体健康了也十分不甘心,还想着要操弄权柄,因此宁珊这个宁家老将之后也被他顺势划归为自己人了。太上皇横行霸道了一世,也曾做过明君,只是年纪越大,猜忌越重,最终导致父子反目,朝堂崩乱,临了被人骂作昏君。如今他退了位,反而越发在意手中的权利,处处掣肘皇帝,还流露出隐隐的后悔之意,把已死的义忠亲王一脉又放了出来,还封了他的庶长子为义忠郡王,又叫回朝堂上来,俨然一副推他出来和新帝打擂的架势。
宁珊对这两个跟他爹一样好作的皇家父子有些无奈,他本人虽不欲参与其中,可人家两方却俨然给他安排了位置,硬推进战圈里去。宁珊倒也不惧,如今在兵部领着差事,就只管做自己那一摊子事,多的一点儿不沾,让急着看他表态的两皇继续着急去。
如今的大兴朝虽然看着还算平静,然而外忧内患一点儿不少于前朝。被宁珊打回去了的北疆暂且不论,西海沿子和南疆,内陆草原还有许多游牧部落也都虎视眈眈。内里两皇还要争权,平安州等军事重地,扬淮两江等富庶之地都是两皇争夺的重点。许多封疆大吏、军中统领都或自愿或被迫的被划分开两边,皇上拼命想把太上皇的旧部挤下去,为自己人创造机会,为了坐稳皇位,许多有才之士,实在拉拢不过来的杀了也不能让太上皇继续用。而太上皇则是全力保住自己的嫡系,更加得寸进尺的想把当今心腹一网打尽好重新夺回至高无上的权利。
京内两皇交锋也影响着朝中的动向,从当今继位到现在,光抄家的大臣就有十余户了,其他贬责、罢官的就更多了。两皇为了让自己一方的人站上高位,也是不择手段。宁珊那贾家一方的姑父,扬州盐政林如海就是死在两皇交锋之中的。只是他死的可以说狼狈极了,太上皇以为他投靠了新帝,新皇却认为他是太上皇的心腹,两人都对他提防万分,眼看着他被人弄死在任上,却谁都不出手相救。不知道林如海临死前对这二位是个什么评价,反正宁珊是看的心冷齿寒,知道这两位一个都靠不住。若不是当今非要逼他战队把他扔到朝堂上,他宁愿守着镇北侯的爵位安生等个十年,看继位的皇子是不是个可靠的再决定要不要入朝为官。可如今,他有耐心,两皇却等不起了。
见识过贾家的折腾后,宁珊暗中把两皇的脸皮厚度调整了一下,也摸到了对付的门路,这才逃过了几次试探。只是两皇都不肯就此罢手,非要让这个能征善战的小将表个态度不可。太上皇那边是长公主,当今这边是宠妃的女儿,两方都要给他做媒,非要看他到底受那边的拉拢不可。宁珊烦不胜烦,索性都踢给窝在他家里指手画脚的贾赦,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听父亲并祖母留下的遗命。”
宁珊的祖母,也是他的外祖母宁老太太临终前曾交待过,不能再和勋贵结亲,要么娶清流文官家的女儿,要么娶跟他同样不站队的将门之女,更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他绝不要掺合到皇家争斗里去。
太上皇为了控制新皇,极力推行以孝治天下,而自古以来就有人死为大的说法,宁珊秉承祖母遗命,太上皇和当今都说不出来什么。两皇不甘心,便要叫贾赦来施压。
宁珊只觉得这二人都很莫名其妙,便是他再怎么能战善战,可打仗又不是只靠将军一个人的,手下不配合,练兵不得法,自身武功兵法再好也是空谈。如今他远离军队,又上交了虎符,这二位还折腾个什么劲儿呢。
深觉理解不了皇家思维的宁珊回家就嘱咐傻爹:“若是宫中派人来传,问我的婚事,您只管往老太君身上推,就说一定要择一个符合老太君要求的。”这里的老太君自然不是贾史氏,而是宁家的老太君。
贾赦问宁老太君什么要求,宁珊给复述了一遍,又跟贾赦兑了一遍,确定他记住了,不会出错,才放人进宫去了。贾赦倒是不惧进宫,他幼时没少跟着祖父贾源,祖母贾顾氏进宫,那会儿太上皇还是个明君呢,又器重贾源,每次贾赦进宫都少不了赏赐,当时的新皇反而是个没人待见的小可怜,贾赦都不大记得那位四皇子,登基的时候,他一个虚爵将军也是朝贺,愣是想了半天才记起四皇子到底是哪一位。
但是贾赦很贪财,而且又看不得贾政得到任何好处。因此,当太上皇宣他进宫,暗中试探宁珊预备和哪家结亲的时候,他把脑子里转了好几圈的人选拿了出来:“微臣觉得,那孩子可能是看上微臣的外甥女林氏了。”林氏就是林如海的独女,荣国府当年嫁出去的四小姐所生,名叫黛玉,今年才十岁,虚岁也没到十二,离谈婚论嫁还早,跟宁珊年纪更是差了很多。但是林氏有钱,极其有钱。
当初到扬州给前任巡盐御史办丧事的正是贾赦的二儿子贾琏,他也派了心腹跟着,从贾琏回家以后的大手大脚中,贾赦敏锐的计算出了林家家产大致数量,心头蠢蠢欲动。他一早知道这个外甥女是老太太要留给老二家那个凤凰蛋的,连同林家丰厚的绝户财一起成为二房的私库。贾赦哪里能忍,要说他这边没人可配林氏了他也知道干瞅着,谁叫他儿子给二房笼络过去了,非要娶二房的内侄女,白白错过了自家的外甥女。可如今他还有一个儿子,位高权重的,凭什么还要放过这笔浮财。何况,贾赦理直气壮的想道:“林氏不但出身清流,家中更是绝户,肯定扯不到皇家站队问题中去,这不是恰好合了宁老太君的心意。而且林氏长得特别好看,他看着都喜欢,儿子肯定也不会不喜欢的。”就这么义正词严的安慰着自己,压下了些微的心虚。
宁珊绝对想不到他家傻爹为了跟二房作对已经无所不为了,只要是能戳痛二房的事儿,他就要去做,但凡能让二房沾不到便宜而自己却能得好处的,那更是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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