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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来时，我看到我的男人侧卧在地，头下的地板上一滩黑血。

  &1dquo;他掐你脖子，我就用熨斗给了他一下。”逸天看着他，说得绝望又无力。

  我瑟瑟抖，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说：&1dquo;怎么办？都是因为我&he11ip;&he11ip;”

  &1dquo;这么晚了，也许村里没人知道他回来，是吗？

  &1dquo;村里人知道也不会说出来，我们是替天行道，是吗？

  &1dquo;不能这样毁了我们，是吗？”逸天像是在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

  然后他说：&1dquo;来，帮我把他藏起来。”我们开始拖那个靠着北墙的红木衣橱，太沉了，两人抬着同一边，只能使橱脚&1dquo;吱吱吱”地在地上滑动，这声音，让人毛骨悚然，直冒冷汗。约摸三十分钟后，我们才筋疲力尽地把它移开。

  他又拿榔头砸墙，当墙上出现一个黑乎乎的洞口时，他说：&1dquo;果真如此！我父亲和我说过，当年为了避土匪，老祖宗在这里修了一道夹墙，据说带上粮食和水，一个人能在里面躲上好几个月，从外面一点也看不出来吧？”我忍不住探头进去看，一股带着霉味的潮气扑面而来，适应黑暗之后，我看到了里面的情况。那是个一人多高，二人多长的小房间，很窄，人在里面只能勉强转身。

  逸天将李原塞进去，让他平躺在那个阴森恐怖，永无天日的洞穴。然后他到院子里拎来泥灰和水泥，将拆下的砖砌回去。砌最后一层的时候，一块砖滑入洞里，里面传来了一种声音，如哭泣，似呻吟，又像唉声叹气。

  婴煞（2）

  我如梦初醒般用颤的声音问：&1dquo;逸天，他真的死了吗？我们再看看吧。”逸天阴沉着脸说：&1dquo;你希望他活过来？你受的折磨还不够？再说，他会放过我们吗？”我无言以对，又一声呻吟从里面传出来，我只感到双腿瘫软，脚下地陷般地无力，我沿着墙滑下，倚墙坐着。

  天哪，让我下地狱吧！让我在地狱的油锅中被割舌掏心，被永久地煎熬！即使如此，我

  也不想救他出来，不想让自己的人生再次沦入他的魔掌。

  他砌完，转过来，说：&1dquo;过几天上了漆，就不会有任何痕迹了，放心。”跨进院子，我的脚下尖踢到了一样东西，捡起来一看，天哪，是它！是李原的旱烟杆子！刚才&1dquo;笃”的一声，就是它掉在石板上出的声音。

  我不敢捡，把它踢到路边的草丛里。

  1998年8月1日

  我忽然想到，草丛里的那根烟杆是个祸根，一旦被人看见，将为我们招来杀身之祸。

  我再次到乔家，趁着逸天洗澡，我到院子里找到它。

  可是，把它扔哪儿呢，这是李原的标志，谁看见了都会认出来，我决定把它藏起来，藏在大衣橱最上一层的最里面，然后把衣服、毯子堆上去，反复地看，毫无破绽。

  逸天出来了，轻柔地捋我的头，说：&1dquo;这两天好点了吗？你不用害怕了，看来真是没人知道他回来过。在他温柔如初的目光里，我的心再次融化了。”大概是觉得我早晚是他的女人吧，逸天在我身上最猛烈地扭动着，我听到他出难以自持的呻吟。

  我全身僵硬，不由自主地收缩痉挛。

  可这时，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1dquo;笃&he11ip;&he11ip;笃笃，笃&he11ip;&he11ip;笃笃。”他在敲墙！

  他还没死！

  我想我一定是面如死灰，牙齿打颤。逸天一下子翻身坐起，再听，院里蟋蟀的鸣声夹着远山林中猫头鹰几声凄厉的叫声，除此，什么也没有。

  &1dquo;你听到了什么？”他问。

  &1dquo;没&he11ip;&he11ip;没有。你看看衣橱里有什么，好吗？”我几乎在哀求。

  他站在椅子上，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堆了一床的毛衣、裤子、毯子&he11ip;&he11ip;

  &1dquo;全拿出来啦？”

  &1dquo;是啊。”他说。

  我把床上的东西一件件地翻看、揉捏，又问：&1dquo;你看清了？真没了？”他有点厌烦地说：&1dquo;不信你自己看。”

  &1dquo;不，不了。”我倚在床头，恍惚又徒劳地继续翻找。

  怎么会没有？它怎么不见了！

  1998年9月22日

  几个星期里，村长、李原他们施工队的队长、警察，一一来过了，我早有准备地先是惊讶，然后怀疑，再是呼天抢地，最后，村里人都知道：李原失踪了，他的媳妇悲痛欲绝。

  我的痛苦另有原因：我觉出自己有了孩子！

  逸天说，别怕，生吧。也许孩子像你呢，再说，即使像我又怎么样，反正他死了，村里人最多只能说说，心里还向着咱呢。

  1999年7月7日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是一阵几乎可以掀掉屋顶的哭声，吓得我一哆嗦。

  接生婆说：&1dquo;干了几十年，我还是头一回被婴儿的哭声吓着呢，哈哈哈，看！多像他父亲。”满腹狐疑地把孩子接过来，真的，孩子哭闹时蹙着眉头的样子，就是像李原，惟妙惟肖。更使我惊异的是：哭闹时，他的眼睛并不闭上，而是直直地看着我，哭一声，眼睛深处就闪烁一点隐约的红色。

  一阵恐惧攫住了我，我差点把他扔了。

  是的，我当然知道这孩子不是李原的，可是，可是他为何如此像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