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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安暗自松了口气，两人序了齿，6淮大他两岁，已经在学《尚书》了，比他的进度快的多。

  不过这个年代的私塾教育讲究因材施教，每个人的进度不同也很正常。

  怀安坐在靠窗的书桌后头，拿出书本。

  6先生是很板正的人，连带着6淮也是很板正的孩子，两人正襟危坐，总显得怀安有些格格不入，他左看右看，也不得不挺直了后背，端正坐相，让自己看上去合群一点。

  6先生见他拿了一套《四书》，却回身往书架上翻出一套蒙学书，搁在他的案头，还是要他从《三百千》开始背，一本一本的背过去，查漏补缺，重温习。

  怀安背的口干舌燥，又想喝水，又想吃东西，又想去院子里玩……就像刚上一年级的小朋友，心里长草似的坐不住。

  好在6先生还算通情达理，给了他三天时间调整状态，并用这三天温习蒙学内容，第四天才正式开始读《四书》。

  6先生与老爹的教学方法大相径庭，最大的区别在于，老爹会给他讲解经义，还会引经据典，甚至夹带自己的观点，而6先生只是一味的让他背书，最多讲一讲朱子的注解。

  怀安知道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天的。

  时人讲究十五岁之前，物欲未染，知识未开，要多记忆；十五岁之后，物欲既开，才开始思辨、理解。主流的教育模式自有它存在的合理性，他再不擅长，也要慢慢适应。

  这日翰林院没有多少事忙，沈聿早退回家，站在书房窗外听了一会儿，暗自欣慰，疯马套上了鞍辔，神兽也关进牢笼，真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怀安此刻就坐在窗边背书，抬头看见老爹的一张脸，吓得险些叫出声来。

  他对这种画面的恐惧是刻在基因里的，古人不懂，只有现代人懂，因为它有一个很通用的名字，叫窗户外的班主任。

  第48章

  “啪”的一声脆响，怀安悚然一惊。

  定定神，见是6先生的戒尺拍在了书案上，警告的目光看向他。怀安忙低下头去继续背书。

  沈聿嗤的一笑，不是嘲笑，而是欣慰，天可怜见，他的小儿子看上去终于像个正常的娃了。

  怀安要是知道老爹此时的想法，一定会崩溃大哭：你没看见不正常的小孩儿要挨揍吗？

  6廷煜也看到了沈聿，搁下书本走到门口，朝沈聿行礼：“沈学士。”

  沈聿道：“不必多礼，我无意打扰先生讲课，只是命人在淮扬楼叫了一桌席面，先生今日留下来吃个便饭？”

  怀安听到吃的眼前一亮，扯扯身边的6淮：“你觉得狮子头是清蒸好吃还是红烧好吃？”

  6淮从小就是很乖的孩子，让读书就全神贯注的读书，此时从满脑子圣人之言突然转换到狮子头上，愣了足有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回答：“我觉得清蒸好吃。”

  门外，6先生推辞道：“深谢学士好意，只是未能提前向家中父母禀告，不如改日？”

  沈聿自弱冠以来，向来不把这种应酬当做多大的事，还要特意提起告知父母。便道：“我遣一个下人，去先生家中打声招呼。”

  6先生见推辞不过，只好答应下来。

  后来沈聿从同僚口中得知，6廷煜是个十足的孝子，万事以父母为要。媳妇和公婆生龃龉，他只一味数落媳妇，结果6淮他娘一怒之下跑回娘家长住，夫妻分居已经第二年了，他倒像半点不着急的样子。至于为什么决定不再参加殿试，就没人知晓了，总之是个有些奇怪的人。

  沈聿听后不过一哂。他对别人的家事没有多大兴，只要把怀安教好，一切与他无关。

  翰林官员走的是熬资历的路线，只要不出大错，迟早能当大任。

  他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急于仗义执言的青年了，这次回京面对更为复杂的朝局，他谨言慎行、明哲保身，对任何事都是高高挂起的态度，唯独对赵知县的事留了心。

  赵淳的奏疏经内票拟，回地方责令有司自检，果有愆违，应纠举自劾。

  也就是说，关于赵淳在奏疏中提到的问题，责令相关衙门自检自查，如果真的查出问题，要积极检举揭自己的过失。

  用脚后跟想想也是不现实的，只是内处理类似奏疏的常用手段而已。

  可赵淳这一举动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南直隶一干大佬请托都察院佥都御史罗恒，上书弹劾赵淳，说他包庇贱民，鱼肉乡绅，扰乱备倭方略，一顶顶帽子扣上去，卯足了劲要送他回老家种地。

  沈聿通过吏部的同年找到文选司郎中程弛，希望他从中斡旋。

  吏部无小官，不要小看这区区五品的位置，全国一千多个知县、知州的命运前途，几乎全部掌握在他的手中。

  程弛钦佩赵淳的为人，答应尽量相帮。

  与此同时，沈聿作文章一篇，将安江县遭遇倭乱的过程完整记录，言辞生动，绘声绘色，扣人心弦。

  以沈聿在文坛中的地位，这样的文章岂有不火之理？

  连带着赵淳火了，罗恒也火了。

  一个指名气，一个指血压。

  相传小老吴琦拿着那篇文章怒冲冲闯进郑迁的值房，质问他：你的好学生沈聿为何要与我作对？

  郑迁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年轻后辈追名逐誉可以理解，小老怒从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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