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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秦落衣一直神色怪怪地瞅着自己,沉默不语,楚玉珩紧张地拉了拉她的袖子,问:“落衣,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毕竟自己曾这么龌龊,想趁着装傻,来一场生米煮熟饭。
秦落衣哪会知道他的小心思,她拍了拍他的手,轻柔道:“我只是觉得你背负的太重,慕容家的事,你完全可以交给陛下处理,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完全扛下来。毕竟以你一人之力,去对抗一整个大家族,实在……”
“那人根本不信母亲!”楚玉珩狠狠地紧握拳头,冷声打断,语气一瞬间激烈了起来,“口口声声说会调查清楚真相,会还白家清白,可这些年来,他却容忍着慕容家一天天壮大!而我,哪怕拼死这条命,也绝不容许他们的野心得逞!”
秦落衣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楚玉珩,蓦地紧张地解释:“慕容极手握重兵,陛下许是怕他谋反,才迟迟不动手,怕打草惊蛇。而何况他们手里,有母蛊,陛下是怕……”
“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斜睨着,幽暗漆黑的眼底燃烧着浓烈的仇恨,楚玉珩冷笑三声,“在他眼里,我不过是个贱种。一个连取名都随意瞎扯的人,又怎么可能在乎我的死活!”
楚玉珩出生的时候,白家已被抄家半年之久,曾经荣宠不断的映月宫早已成为了荒无人烟的冷宫。
五岁前的记忆,十分模糊,但楚玉珩却偏偏清楚地记得几件事。母亲终日忧愁病弱、郁郁孤欢。自己的兄长身体消瘦,每天身上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很多乌青。
长大后,他才知,当年慕容月换掉了宫殿里曾经服侍母亲的奴仆,换来一群嚣张跋扈的,天天克扣饭食,欺负母亲。
他刚出生,正是需要奶水的时候,母亲却因为营养不良,身体虚弱,产不出奶。他的兄长天天在外面偷东西给母亲进补,才勉勉强强地将他拉扯长大。
儿时的他十分纯真,曾天天期盼着父亲能来映月宫看自己,哪怕是一眼,他都想见见那位传说中英勇无比的帝王。可后来,他才知道自己错得可笑,他们是贱种,那位位高权重的男人又怎么会把目光投向他们呢!
甚至,他怀疑,若非那日他突然出现在他面前,那位父亲压根就忘了他的存在——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的九皇子。
南楚的冬季特别寒冷,十二月的一天忽然下起暴雪。他们母子三人睡在映月宫最破落的房间里,屋顶曾被前几天的雷雨打穿了一个洞。雪纷纷落落地落下,暖炉早被那些嚣张的奴仆一抢而空,整个房间冻得令人打颤。
母亲冒着雪爬上了房顶,折腾了很长时间终于将那个洞堵上,却因为感染风寒,重病发烧,昏迷不醒。哥哥求遍了所有宫女都不愿冒着大雪去找太医,只好爬着洞,偷偷溜出了映月宫。但许久,都没有回来。
那年,楚玉珩刚满四岁,床上的母亲越病越迷糊,兄长却迟迟未归让他十分焦急,于是他顺着自家哥哥刨的洞,偷偷遛出了映月宫。
没出过映月宫的楚玉珩根本不认识路,一不小心在御花园里迷了路。但他很快听到了打骂的声音,顺着声音一路摸索了过去。
“这贱种又偷东西!”御花园里,一名锦衣玉琢的少年一脸蛮狠地说。少年约十二岁左右,一身银白的貂皮棉袄衬着雪色,明晃晃地刺人眼。他双手环着胸,稚嫩的脸上盛气凌人,眼里满是顽劣和恶作剧。他的身后跟随了几名同样华服的男孩女孩,皆是刚从学堂归来的皇子公主们,这会儿脸上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无人出言制止,似乎对这欺凌的场景习以为常了。
“前几天被我发现在御膳房,今儿个,又在御药房。你们说说,该怎么罚他?”
说话的正是二皇子楚长宁,小时候这位三皇弟俊美聪明,处处比自己好,害的自己遭到了父皇母妃的一致批评,如今这位三皇弟成为了没人要的杂种,楚长宁一乐呵,天天变着法子欺负羞辱着他。
大皇子楚轩然蹙着眉,看着满脸乌青的少年,有些不忍心地说:“前天你已经打了他一顿,今天就算了吧。万一被人告去父皇那里……”
“父皇才不管呢。”楚长宁不在乎地摆摆手,“来人,把他给我压过来。”
五皇子楚凌寒对此漠不关心,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狼狈不堪的楚玄奕,权当看戏。
小小少年灰头土脸、衣着落魄,被几名太监狠狠压在雪地上,冰冷的接触令他心底发凉。他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只好低声哀求:“母后患了重病,需要我照顾,今日就放我回去吧。”
长长脏乱的墨发遮住了他的双眸,只能看见他因寒冷微微瑟瑟发抖的身影,却不知长袖下的双手死死地扣着手心,拼命告诫自己要忍耐。
“母后?”一名衣着华丽的少女咯咯笑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楚玄奕手里紧握的药材包,“都被打入冷宫了,还把自己母亲当皇后吗?你母亲背着父皇偷人,简直是我们皇族的耻辱。如今病死了,不正好?何必浪费药材呢。”说着,伸出脚踹了几下楚玄奕。
楚玉珩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在外面被人这么欺负,自己的母亲被人如此咒骂,怒火中烧下,挥舞着小手臂就从草丛里扑了过去。但还没扑到自己名义上的四皇姐楚琳月,就被一名侍卫一扭胳膊摔倒在了地上,震起了一片雪花。
“疼——疼——”楚玉珩被反制着胳膊,疼得嗷嗷呜咽,小胳膊小腿乱蹬乱挣扎着。虽然,映月宫的日子过得极其贫寒,但楚玉珩从小就被白筱月和楚玄奕好好保护着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有多么的糟糕,并不知道自己父皇又多么不重视自己。
“你欺负我,我让父皇打你!”
“父皇?你就是那没名没姓的九皇弟?”楚琳月上下瞟了几眼楚玉珩,随后嗤笑了起来,“父皇才不管贱种的死活!来人,给我好好教训这位九皇弟!”
“楚琳月!别太过分!”楚玄奕冷着脸,一字一句地说,“再欺负我皇弟,别怪我不客气!”
楚玄奕三岁能文,五岁能武,是众所周知的天才少年。之前不反抗不是因为自己反抗不了,而是必须隐忍。但现在,看见自己的弟弟被欺负,楚玄奕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挡在了楚玉珩的身前。
“不客气?你怎么对我们不客气?”面对楚玄奕如染寒冰的目光,楚琳月心里有些发虚,倒是楚长宁哼哼道,“一个杂种顶撞当朝皇子公主,难道不该教训吗?你偷窃御药房的药材,难道不该惩处吗?”
楚玄奕将吓得呜呜哭泣的楚玉珩护在身后,以一种防备的眼神看着四周的人:“要怎么才肯放过我们?”
“你跪下来磕三个响头,本皇子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哥,别理他们!我们走!母亲需要我们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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