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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悦然到底不是三年前那个霸道倔强的毛头小儿了,那一次方沉碧挨了蒋煦的打足以让他懊恼了许久,也是那一次方才让他真真切切的清楚一件事,在蒋家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光靠任性和霸道那是远远不够的。
从那时起,他倒也愈的隐藏起自己的心思,他开始害怕,这是以往十年以来他不曾尝过的滋味,他本是不知怕为何物的人,便是在第一次清楚体会之后就越的担惊受怕起来,他甚至不敢太过清楚的表达他对方沉碧的关心,身边能说的上话的卓安也只管是半边忍着半边瞒着,话不说破,都是暗地里使些眼色做些小事,只管是让方沉碧自己知晓就成了。
犹是这几年,家祝和家福落地,蒋悦然这曾经独一无二的宝贝疙瘩也渐慢落了势,便是旁人都不敢乱嚼舌头,可他自己心里清楚,只管也怨过,恨过,却也一句都不得多说,他只是不想让别人看见他没落失意的笑话,尤其是方沉碧。
等着大夫人走了,蒋悦然站在门口望着月色呆,茗香说是去厨房熬些莲子粥来,屋子里只有卓安一个在他跟前伺候。
“少爷,您当真要带着方小姐出去?”卓安打听。
蒋悦然站在那也不说话,只是过了半晌,卓安觉得他无心回答这句话,刚要转身就听他一字一句道:“不去了,我明儿走之前去她院子里看看就好。”
卓安闻言大喜,连连道:“少爷真是长大了,也懂了好些道理了。”
蒋悦然转过身,瞧着卓安道:“现下我也似乎愈的懂得方沉碧了,你可知道,若是没有经历过窝心的疼和担惊受怕,人是不会轻易学的精明小心的,因着没被蛇咬,就不知道挨了咬会多疼,疼了才会怕,怕了才长记性。只道是被旁人看出长了出息,可旁人不知道那其实是挨了咬,受了疼之后才变那样的。”
卓安知晓蒋悦然的心情,可有些话倒也不方便说太多,他不是不想劝,只是一时间要劝的话就要打破他跟蒋悦然之间不点破就可明了的默契,更不愿一再提及连他自己也不看好的那些感情,只怕是说得越多越惹蒋悦然难过,遂只道:“以小的来看,不管是如何,到底少爷长大了,就是值得高兴的事。少爷也不必想的太多,人生下来总是有各种活法的,岂能人人都活的潇洒自在,可不管生在什么地方,只要是人精明了,对了以后的日子也好,对着身边人也好,都绝对是好事,不是坏事。”
自从几年前蒋渊在京城里纳了偏房又养了个女儿之后,便更少回到河源县来了。本是娶那女子过门的那一年过年回来过,给着府里头的老太太夫人们给请安,顺道也见了沈绣一面。
沈绣自是心里恨着又委屈,只道是见了那一对人明里暗里的情愫就病的更重了,等着过了几年之后也没见利索,虽是不用终日卧床,可平时刮风下雨的只要天气一变准是要来病的。
可巧沈绣的娘家也是要仰仗蒋家鼻息讨活,见了女儿受着委屈也话不好多说,更何况蒋渊纳妾也有正当理由,沈绣入门这几年膝下无子无女,两人聚少离多,谁也离不开自己待着的地儿。
再者蒋家也并没下眼里给沈绣难看瞧着,也是好吃好穿的供着,也让她娘家人彻底没了话说,等着过了一段日子,也曾让沈绣的嫂子进来劝过,无奈沈绣本性执拗又要强,任是嫂子怎么劝说也走不出那份拗劲儿,到最后两家人都没了法子,也只好小心伺候着,由着她去了。
沈绣因着这渐渐退了下来,府里上下的事务又多半归到马文德头上,这几年随着年纪大了,他也顿觉吃不消,只是满心盼着方沉碧赶紧长大,也好分些与她去做让自己松快些。
晚饭用过,方沉碧早早从慈恩园里出了来,她倒也不傻,知道白日里宝珠又是沐浴洗头又是换衣,夜里是要去蒋煦那里过夜,遂赶早不赶晚,先遣了翠红回去烧水,自己等着忙完闲事再自己回去。
昨儿她听马婆子闲说,蒋悦然明日就要动身离开了,心里不免又是难舍又是苦,可她到底是什么都不能表现出来,只管是平素做事有些恍神,总想着他日后出了远门不知道何时再见,再见了也不知道他们又会变成什么样。
她正走着,刚过了月门,不知怎的突然有人伸手来抓她手臂,方沉碧惊了一跳,忙不迭的就挣脱起来,只听耳边有人笑道:“别挣,是我。”
蒋悦然从未见方沉碧的神色变化如此翻覆过,只当是逗着玩却惹怒了她,连连求饶:“你且别生气,我可不是有心吓你,我本是先小声的喊你来着,谁知你眼都不眨一下,直直往前走,我这才拉你一把,哪知晓你被吓成这样。”
方沉碧站在原地只顾着急急喘息,一双大眼瞪大了瞧着蒋悦然,不一会儿便红了眼眶,看得蒋悦然也不敢再嬉皮笑脸,不知该怎么赔罪才算作数。
方沉碧便从回到自己屋子里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任是马婆子和翠红都看出她心情欠佳,又见蒋悦然那副难看模样,遂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各自忙自己的事,只留两人在屋子里头。
蒋悦然愈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围着桌子坐在方沉碧身侧,犹豫了半晌开了口:“方沉碧,你别气了,我也不是故意的。或者你捶我打我都成,左右得给我张好脸瞧瞧我才能放下心。”
方沉碧不做声,任由蒋悦然愈抓耳挠腮的急:“好歹我也是最后一日待在府里了,你就看在这份上就饶了我还不成吗?”
方沉碧闻言抬了头,看着蒋悦然的眼有些幽怨,轻声道:“东西是不是都预备齐了?可还有落下的?”
蒋悦然见她肯说话方才脸色好转,道:“我娘让你表舅舅给我备了一大马车的东西,也不知去个几个月怎的要备这么多的东西。”
方沉碧知晓,蒋悦然这一走,没个几年根本回不来,所有人都瞒着,只怕他调腚又不乐意了。
“随身的东西多了比少了强,你自是出门在外少惹些是非,多学些东西才是,莫要到时候回来还是娇纵不羁的那副性子,那我可真当你是白出去这些时日了。”
蒋悦然闻言,笑:“便是临走了也不给句好听的?方沉碧,你当真是太舍得我了吧。”
方沉碧咬咬唇,抬手倒了一杯茶推给他,又把袖子里的一方帕子给了他:“快些喝了解渴,再擦擦额头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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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悦然照做,边不以为然的道:“你放心,你及笄之前我一定讨你过来,现下你还得委屈着,伺候我哥的时候自己小心些,别犯错误,免得他又心里不痛快拿你出气,倒是遭罪的是你,我还长鞭莫及救不得你。”
话就这么毫无预兆的说出口,方沉碧无措,手梗在半空中不知该怎么放了。
蒋悦然也是有些难为情,只管不看方沉碧的表情,自顾自的想把一肚子的藏了这几年的话在走之前一气儿都说个尽:“你别担心我,我在外一定学着精明狡猾些,凡事身侧还有着卓安和师傅照应。
倒是留你一个人在蒋府身边也没几个我能信得着的人,说是马婆子对你好,我也信,只是她也笨头笨脑,翠红也是一心一意的待你,可也不过是个下头的丫头,若出了事她站出来也没用息,剩下个猴精般的马文德,我倒是看他也不见得多真心,左右也可能是背后盘算着怎么使唤你呢。我娘的性子你知道的,老太太也一样,剩下的那些姨娘都是人身鬼心,你倒是也惹不着她们,就好生的在自己院子里头猫着就是。”
说罢,蒋悦然突然想到一件事,猛地抬头,嘱咐:“你可离我爹远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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