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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二十二章 洪武的第一个新年（第1页）

海军归来的那天，正是腊月廿八。

大宋如今所采取的历法是结合了《大明历》、《授时历》与《格里高利历》（即后世公历）重新编撰而成，精度极高。

历法的编撰由工部和集国子监、司天监等诸多机构于一体的格物院牵头进行，之所以让工部插了一脚，是因为工部尚书郭安性的特殊身份。

他的祖父名叫郭守敬，正是当年走遍千里测验昼夜时长，并修编《授时历》的那位。

这还是赵帅前不久想起要修新历时才从郭安性口中知道的。

郭守敬晚年厌倦了官场，举家南迁到了鲁地，而郭安性这一支则因为其他原因走得更远，一路迁到了江浙一带——这一下就进入了官家当时的“狩猎”范围。

所以官家那次北狩算得上收获颇丰，带回来的人才绝对不少。

为了维持大年三十即除夕的传统，被命名为洪武历的新历腊月仅有三十天，多出来的那一天则加到了可怜兮兮的二月。

这一天，百官休沐，就连服徭役者也不会在除夕、新年两天工作，并且他们还能在这两天里吃到官府提供的带肉饭食。

实际上，在大宋海军凯旋的时候，正天府已经张灯结彩，准备迎接新年，战船们刚一回来就被挂上了红布，也图个喜庆。

工部也用从兵部手里抠出来的火药加班加点地制造了些烟花爆竹，只待除夕，君民同乐。

大年三十早上，赵帅穿上了自已那身大红袍，站到大殿门口，像个木桩子一样在那儿一戳，接受百官与民众的朝拜。

过去几十年，正天府的新年可没这么热闹，顶多是小朝廷聚到一起宰几只鸡，烤几条鱼，再各自回家贴上桃符就算过了年。

到了中午，一度解散的那个旧朝廷难得再次齐聚，那些老人看着彼此自然是一阵唏嘘，桌上虽摆着他们过去数十年间未曾享受过的佳肴，但彼此数过人数，却几乎都没了胃口。

五十一年了，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

周正是最看得开的，这个老伙夫、老军医现在成了老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下一个或许就该轮到他了。

所以该吃吃，该喝喝吧，指不定哪天就像刘内侍一样，一口气吐出来就再也没下一口了。

宴会上没有歌姬舞女，应该说整个大宋现在都缺乏这类单纯为了享乐的事物，所以赵官家干脆亲自带头唱起了歌——他也不会多少歌曲，后世那些他暂时还不想拿出来，而符合当今时代气息的歌他只会一首，从渔民那儿学来的号子歌。

于是充当宴会厅的大殿里顿时变得群魔乱舞，老人们逐渐被带动了气氛，也跟着唱起来，而那些个海寇出身的武官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带动，他们喝了酒唱起歌来比所有人都要疯癫，就连徐英也不例外。

他儿子徐正倒是个酒品好的，这八岁的小娃娃被叔伯们唬着用筷子舔了一口椰酒，直接满脸通红双眼发直地愣在了那里。

李绍成职业病犯了，提着酒壶到处给人敬酒，卢冠倒是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就着一碟卤豆和一小壶酒在那儿作画。

他说自已准备绘制一幅大宋万民同乐图，但赵帅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那些个乌漆麻黑的线条与墨点跟大宋有什么关系，跟万民又有什么关系，乐倒是挺乐的，图也能算是张图。

那些还比较偏向传统儒学的官僚们表情就没那么好看了，他们摇着头，光靠着看其余人“祸乱宫闱”生的气就足够下酒了。

赵官家把号子吼了两遍，就觉得自已嗓子在冒烟了。他向来不喜饮酒，所以只是开席时意思了一下，现在手边上的早就换成了椰汁。

一杯椰汁润完喉，赵帅开始认真地考虑要不要给民部下一个指标，让他们多抓点戏班子或其他卖艺的回来。

毕竟在搞经济和军事建设的同时也不能忽略了精神文明建设嘛，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需求，总不能仅靠他写的那几本书。

除夕休沐日这天，其实本该放官员们回家省亲，但由于正天府的官员们要么没成家，要么家就在正天府——家不在正天府的，也大多被官家基于父母在不远游的原则，把家迁了过来。

所以才有了这么场大宴。

宴会持续到了快申时才散去，官员们大多各自回家了。老人们被各家小辈搀了回去，徐正则被他老爹直接扛在肩上带走，李绍成醉倒在龙椅下不省人事，而卢冠在宴席散后突然大吼了一声：“此画成矣！”

然后扑在画纸上，印了个大花脸。

“嗝！”

米虫打着嗝，晃晃悠悠地从赵帅的席上飘了起来，指着卢冠大声嘲笑，然后啪叽一声掉进了酒壶里——赵帅那杯酒基本就被他抿了一口，剩下的全都进了米虫肚里。

他见状赶紧将酒酿米虫捞了出来，免得她败坏一壶好酒。

“唉，一群牲口。”

宫殿里本来还有两个负责打扫的仆人，今天也被他遣散出去放假了，于是赵官家不得不苦兮兮地亲自收拾满地狼藉。

“师傅怎么能如此纡尊降贵！”

一双手突然伸了出来，将碗盘从赵帅手里接过。

这给赵官家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还有其他人没走。

“刘生，还不回……哦，今天你就陪朕一起过吧。”

这个人就是刘生，赵帅，或者说英俊真人的亲传大弟子。从他脸上的印痕来看，他显然也是刚从醉眠中醒过来。

这个年轻人原本是刘内侍的义子，他的父母是与怀宗夫妇一起在出海打渔时失踪的，所以无依无靠，刘内侍死后他大部分时间都配在赵帅身边，一直到后来赵帅将他收作徒弟。

他这个徒弟从赵帅那儿学的可不是什么招摇撞骗的神棍本事，而是实打实的科学道理，虽然当时赵帅的记忆还没有遇到米虫之后那么清晰，但他脑子里的知识已经足够刘帅受益匪浅了。

只是自从赵帅在吕宋岛北方的一个小岛上安置了大宋格物院后，刘生多数时候都作为格物院山长待在那个岛上，师徒两个已经有几个月没见了。

他们一起收拾着大殿：先把两头醉死的猪抬到了寝宫——赵帅的寝宫并不只有他自已的房间，还有几间是给近侍们留作宿舍的。

而后他们又将碗碟餐盘收拾到一辆小车上推到食堂，再清扫地面，收拾桌椅。

等这些活都干完，天已经快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