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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妖骤然起身,阴鸷地走出了房间。柳拂衣跟在身后,无声地反手闭上了门,将慕声一个人关在了屋里。
都已经是手下败将,还不见棺材不落泪……
安静半晌,少年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轻巧地迈脚跨出了阵,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几个光点,眼底闪过一丝冷笑。
他眼底竟然含着晦暗的笑,毫无气急败坏的意思,他嘴角翘起,那一种挑衅的神色,而且是一种来自于同类的、邪气充溢的挑衅。
这阵,早就废了。
少年不闪不避地与她对视,白玉般的脸上一双秋水似的黑眸,眼尾挑起个小小的弧度,带着难以觉察的妩媚。
当时他觉脚下有异,目光飞掠过幻妖背后的柳拂衣,那脸色苍白的傀儡也正在看着他,空洞的眸中瞬间闪过了一丝微光。
她的脸与慕声贴得极近,着意观察他的表情。
他一向看柳拂衣不顺眼,那个瞬间,二人却默契得惊人。
幻妖眉头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到地上的少年身边,附在他耳边笑道:“你姐姐的血不行,你的血……想必要中用得多。”
——他指尖收妖柄无声地反套上自己手腕,狠狠一勒,随即脸色苍白地跌坐在阵内,瞒过了幻妖。
心脏离体,这一日又没有喝人血为引的药,柳拂衣面无血色,眼底青,已显枯败之色。
阴阳裂中的泾阳坡温度极低,远处不住地传来妖物的呶呶低语,天上黑纱似的流云,时而遮蔽月亮。
她仰头去拉柳拂衣的手,脸上换上了无辜的笑:“柳哥哥,说好的大团圆,少一个都很可惜。你把那个女人关在哪里,带我去看。”
慕瑶站在高高低低的草丛中,一手托着小木塔,低眉望着深不见底的裂隙,另一只手在身侧绷紧,手指度日如年地数着秒。
幻妖满意低头看他,鲜红的小嘴微张:“真可惜,若不是关心则乱,你还能再耗我一时半刻。”
裂隙向无尽的远处蜿蜒,如大地张开巨口,裸露的岩石像满嘴尖利的牙齿,咆哮着要将夜空吞下。
慕声觉不对,本能地捏紧收妖柄,提气想要跃出,步子骤然顿住,随即脸色大变,跌坐在阵内。
裂隙之下,凌妙妙眼睁睁看着慕声进了门,出来的却是毫无损的幻妖和柳拂衣,幻妖脸上还挂着嚣张的笑,顿时目瞪口呆。
幻妖满脸讽刺,笑得嚣张:“果真是姐弟俩,一个两个都自己往阵里钻,省了我好大力气。”
……这是大变活人吗?
慕声顺着她得意的目光向下看,现自己恰好站在几个闪亮的光点中间。
心念一转,糟糕,她只顾着门,却忘了窗户……
幻妖并未起疑,放下了心,而是扭过头看着一路与她缠斗的慕声,露出个阴恻恻的微笑。
她忍不住向门里张望,黑洞洞,什么也看不清楚。黑莲花没事吧,别是被人揪光了花瓣踩在脚下蹂躏了一番……刚想迈脚,蓦然想起慕声的话,她要是敢出圈,腿给她打断,拿锁链牵着遛。
柳拂衣毕恭毕敬,垂站在一旁,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人折腾得厉害,我将她下去,关进地窖了。”
迈出的腿默默收了回去。
幻妖的眸子也扫过了地上的空荡荡的阵,眉心暴戾之气顿显:“人呢?”
裂隙投射的月光条带有一半照进屋内,连木制家具上交错的浅白指痕和被白蚁腐蚀的细小豁口都看得清清楚楚。
阿姐不在。
风扬起纱帐,烛台上的白蜡无声淌着浑浊的热泪,一点点微弱的暖光摇曳着,在皎洁光明的银色月光下显得分外穷酸。
慕声踉跄几步,几乎是被巨大的力量甩进了屋,扶了一把柜子才站稳,他迅环视一周,面色一变。
慕声在屋里慢悠悠地踱了一圈,目光深沉地上下打量,慢慢落在了那张小床上,几只被开膛破肚的布偶旁边,是明显高起的枕头。
幻妖的红裙如同猩红的旗帜,雪白的赤足一步一步行在地上,指尖生出刺目的光芒。
他望着那枕头,嘴角一丝讥诮的笑,阿姐救人心切,想必是一脚踩进了这个陷阱。
门猛地推开,撞在了墙上,出“砰”的一声响,架子上摆的小瓷瓶滚落下来,哗啦一声摔成了碎片。
幻妖既然狡猾多疑,又怎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他望向门边,门外一阵诡异的寂静:“若此劫不过,来世……我许你凤冠霞帔。”
他伸出左手,指尖一只细细小小的平安锁悬了下来,他仰着头,饶有兴趣地看。
“……好。”
刚才他与幻妖缠斗,她脖子上无意坠下这个银光闪烁的平安锁,让他借机无声地勾到了手上。
他也没有催促,只是望着光柱中蜉蝣似的尘埃,平平淡淡道,“瑶儿,若此劫能过,我们成婚好不好?”
这锁想必是李准夫妇花重金请人特制,镂刻得极其精心,又轻又精致,锁链细得像一根线……否则也不会这样轻易让他得手。
慕瑶不肯起,泪水倒灌进嗓子里,是苦的。
他望着锁上浮现的一丝若有似无的黑气,低头拎起床上那只最大的布偶。
良久,柳拂衣拍了拍慕瑶的衣襟:“时间差不多了。”
布偶有些旧了,裙子是拿废旧衣料做的,空冥的眼睛是两枚硕大的纽扣。针脚显得有些粗糙,不出意外,是十娘子亲手给爱女缝制的玩具。
慕瑶依在他怀里,觉得他衣襟上似乎沾着如霜的夜露,二人偎在一起,沉默地听着门外幻妖和慕声的打斗声,都没有说话。
……如若阿姐再细心一些,她就会现,这只布偶,棉花都脱出了,却还是反常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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