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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爷摇头晃脑:&1dquo;可怜见儿的,多年不穿裙子了,不知道咱们旗装大开叉,底下有裤子,不妨碍骑马。”
她打定主意不兜搭他,任他说什么都婉拒,七爷心里不乐意,脸拉了八丈长。他是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子,从来只有别人哄他,没有他哄别人的道理,于是哼了一声,甩手就走了。
外头逛,买衣裳,她心里极qíng愿,但是也得看人。十二爷闲下来,略使个眼色,她就猫着手脚从腰子门上出去,叫七爷知道了八成又得气个半死。
她在后头追问,&1dquo;这当口瞎逛,不太好吧?”
十二爷说:&1dquo;越是这时候越该随意些儿,咱们盯着人家,人家未必不盯着咱们。说了初二jiao易的,大年三十困在客栈,算什么事儿?”
她拗不过,跟在他身后。抬头看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络绎,尽是置办年货的人。
这里是边陲重镇,极寒之地呀,不照北京似的,女人穿细折裙缎子袄。这里女人也和男人一样穿毛皮,粗糙的直接fèng制,jīng细的当然也有上等货,绣花呀、掐金银丝啊,都有。十二爷是个有眼光的人,打小锦绣堆里滚大的人,宫装、内家样看惯了,买东西挑拣得厉害。定宜是没主意的,十几年没穿女装了,进了成衣铺子左顾右盼,这也好那也好,一直弯着眼睛笑。
是个姑娘都爱美,憧憬过无数遍,老想着自己有一天脱下这身男人皮,痛痛快快徜徉在妆蟒堆绣里。今天来了,有点恍然如梦的感觉。瞧这鹤氅,瞧这卧兔儿,一色玲珑jīng巧,这才是女人该穿戴的东西。
十二爷也问她的意思,问喜欢这个吗、喜欢那个吗,她只是笑,&1dquo;我眼力不济,都听你的。”
他拉她过去看,挑了件莲青貂颏满襟暖袄,一条秋香斗文银鼠皮裙往她身上比划,掌柜的很机灵,一千一万个客人见识高,他店里的东西样样都有出处,不是外头上不得台面的估衣。
弘策冲她笑,&1dquo;去试试吧,我在外头等着你。”让掌柜给她找一双云头纹麂皮小靴,送她去垂帘那里。她久不穿女装了,有些畏畏尾的,他鼓励式地微笑,在她肩上轻轻推了一把。
她在里间换,他在外间等,等得心跳隆隆不能自已。这样冷的天也不觉得冷了,捏了两手的汗。再去挑,眼前满是她的脸,件件穿在她身上都好看,他的定宜,须是当仁不让的美人。
也确实没叫他失望,她从里面出来,他回身看时,居然狠狠一激灵。
她一步步走近,眼睛里有些惶骇,别别扭扭扯了扯裙角,&1dquo;料子紧张了&he11ip;&he11ip;”
以前看惯了她穿公服的样子,从顺天府衙役的黑布滚红边,到后来的侍卫行头,虽然姿容秀丽,衣裳打了折扣,感觉就差十万八千里。今天可算是走回正道上来了,他看着那娉婷的模样,她原就该是这样的,步步生莲,步步都是风qíng。有一瞬以为自己看岔了,不太敢肯定眼前人。他眯着眼睛分辨了好久,是了,他的定宜,有这样惊人的美貌,出他的想象。
他迎上去,顺手扯了条白狐皮昭君套,替她重绾了戴上。再细端详,看着看着,心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到这刻才意识到她真的是女人,之前的爱里,关于她的xing别都只是模糊的概念。现在她就在他跟前,真的应该正视起来了,她是需要他尽一生所能呵护的女人。
他笑得很含蓄,温腻的嗓音在她头顶盘桓,替她整了整髻,&1dquo;大小正好,好看。”
她脸色酡红,伸手搭在他的蹀躞带上,&1dquo;今后要学着绾了,那么多的式,把子头呀、燕尾呀&he11ip;&he11ip;我那时候特别羡慕别人,那些轿子里的小姐收拾得多好啊,可我连扁方怎么用都不知道。”
如今对弘策来说没有什么困难不能解决,他说:&1dquo;我去学,往后天天给你绾。”
狐裘下的脸那么小,听了他的话,绽出大大的笑容来,&1dquo;那如果你离我很远呢?”
&1dquo;不管多远都来找我,我等着你。”他抬手刮过那jīng致的轮廓,想象她披头散举着把梳子,横穿半个紫禁城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他们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店里掌柜并不急于促成生意,只是撺掇着:&1dquo;姐儿长得这么标致,爷不多挑几套?照姐儿的身形,这里的成衣没有一套她不能穿的。老例儿过年该买衣裳,爷的行头也有。瞧这紫貂,京城里只有皇帝老爷子能用,百姓穿就是逾越。咱们这儿呢,没这么些讲究,只要您有钱,您也可以当一把土皇上。”
他也不上纲上线,本来离皇城就远,难免有他自成一套的民俗,便道:&1dquo;照这么说,掌柜的生意兴隆啊。”
掌柜的嗐一声,&1dquo;凑合吧,本大利小,尽瞎cao劳了。您没瞧我门联写的,上联二三四五,下联六七八九?”
他笑道:&1dquo;那横批该是缺衣少食啊,怪可怜的。”
&1dquo;正是呢!”掌柜的咧嘴道,&1dquo;起早贪黑的,就换两个辛苦钱。”
他招呼定宜,&1dquo;再挑两身吧,横竖来了。”
她摇头,&1dquo;路上不好带,今儿图个鲜罢了,等安顿下来再买就是了。”
他也顺她的意,掏了张银票递给掌柜的,数额远过这身衣裳的价格了,只说:&1dquo;今儿爷高兴,剩下的算打赏,也给您开个利市。”
掌柜的接过龙头银票,一看数目打千儿不迭,&1dquo;嗳,真是&he11ip;&he11ip;谢爷的赏!您瞧您这么慷慨人儿,老天也眷顾您,寻了这样的如花美眷。”开柜子又饶一对耳坠子,是这地方产的东珠,个头不大不小,算有市价的东西。做人本就该这样,占了小利心怀感激,立世为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方走得长远。
两个人道了谢辞出来,定宜捻着那耳坠子笑道:&1dquo;我小时候有耳朵眼儿,现在不成了,只能眼巴巴瞧着。”
&1dquo;那真成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了。”他含笑低头看她,多看一眼就多一份牵挂。多少年没这么心满意足过了,她完整了,自己也就完整了,真是不可思议的一种感觉。
佯佯踱在来时路上,也不知花了多长时间,回到客栈正是日暮时分。店里伙计开始上灯,檐下红红绿绿一簇接着一簇。今天是年三十,店里客房没有一间腾出来,都是做买卖的外乡客,不能回家过年,老板每桌送一碗烟笋焖豆腐,算给大伙儿加菜。
进门的时候厅房里很热闹,大伙儿都抱拳道禧。弘策护着定宜回房,在走廊上遇见了恭候多时的七爷。七爷本来气不打一处来,抱怨这样厚此薄彼,还怎么愉快公平地竞争?远远瞧他们来了,想痛快呲达几句,眼稍一瞥看见小树,顿时大为惊讶。叼在嘴上的番薯gan儿都掉啦,手停在半空中,指着她&1dquo;啊”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57章
她换上女装,的确惊坏了不少人。以前说沐小树和他们不一样,大家都没见过她本来模样,见天儿长袍马褂的,没谁当她是个女的。现在盘起了头穿上褃袄,往那儿一站,多好的姑娘呀,屁股是屁股腰是腰。她不是那种碰一下就倒的娇小姐,柔美里夹带飒慡英姿,胜就胜在那份侠气。看遍了天下花儿,还是这朵叫人心折。
七爷喃喃说不像话,定宜料着他要难了,也做好了准备。可是没有,他走过来,在她肩头的水貂皮上摸了一把,&1dquo;不要我带着,偏让十二爷破费,这孩子——真是个胳膊肘往里拐的好孩子,给爷省钱了!就是头上空着啊,你十二爷没给你买头面?那正好,我上回给你的簪子呢?配这身衣服正合适,戴上让你十二爷掌掌眼。”
定宜讪讪道:&1dquo;那簪子不在我身上,上回让您收回去您偏不,搁在我那儿也是闲置。”她掰开两个手指头一比,&1dquo;那么老大的掐丝花儿,那么老长的垂挂&he11ip;&he11ip;”
她话没说完,七爷把头上的玉簪子拔下来,照准了往她髻上一cha,得意道:&1dquo;不爱那些叮铃当啷的玩意儿就用我这个,我这是上好的血玉,算孤品吧,当初的匠人都死了,反正是寻不见第二支来了。送给你啦,没法儿和这身衣裳比啊,将就先用着。姑娘头上得戴饰,带着才显得贵重,一瞧&he11ip;&he11ip;”他竖起拇指来,&1dquo;大家子出来的,府门儿、宅门儿随意能溜达的主儿。”
这就是要攀比呀,北京人有一毛病,自谦。比如七爷这话说的,说簪子不及衣裳,那是兜圈儿抬举自己。都已经是孤品了,存世仅一件,多少皮裙皮袄都不能和他比肩。他这回学聪明了,不摆老子天下第一的谱,说&1dquo;我这个,不成,和人没法儿比”,这就已经比上了。退一小步实则迈一大步,算以退为进。
底下暗chao汹涌,谁都知道。定宜僵着脖子上手要摘,没打算和人怎么着就不能拿人家东西,怕回头还不清。她说:&1dquo;太贵重了,我受用不起&he11ip;&he11ip;”
七爷压了压她的手,左看右看,心满意足的样子仿佛连人带东西全是他的了。他根本不听人劝,一味的点头,&1dquo;爷没瞧错你,真给爷长脸!回头跟我进老宅让二嫂子过过眼,那位好做媒,我请她给咱们说合。”自以为是那股劲头儿一点儿不减。
所谓的老宅指的是紫禁城,二嫂子自然是指皇后。谈起皇后有一说,先头荤【昆】皇后跳出三界外了,如今的素皇后却在红尘中满地打滚。她醉心宗室婚嫁,牵线搭桥已然是她花团锦簇的人生当中最大的乐,人活到这份上,也算活出境界了。
定宜看十二爷,十二爷冷冷瞟了七爷一眼,&1dquo;二嫂子给你做过一回媒了,再麻烦人家,你好意思的?上回大宴,她和家里太太找我说话,我没应准,这回我自己去提,胜算多少比你大点儿。哥子就歇了这份心吧,既成了家,立业为重,钻在女人堆里出不来,茉莉花喂骆驼,多少能管饱?”
七爷没想到老十二如今和他明刀明枪gan上了,这么一串鲜荔枝,各自瞧着咽唾沫,先前还碍于qíng面和缓着,如今荔枝剥了壳,这回是任谁都不肯让步了。
他白了他一眼,嫌他说话不中听,有意转过身背对着他,靦脸冲小树笑道:&1dquo;咱们早早儿用了饭上灯会逛去吧!你别听老十二胡诌,他就是见不得咱们好,千方百计在你跟前抹黑我。你要当真,就上了他的套了。”
黑不黑的她知道,定宜摇摇头,&1dquo;我和十二爷约好啦,我们自个儿上灯会,七爷要是没人做伴,带上那金吧!”
那金和七爷是称不离砣,七爷远远扫了扫那张肥脸,很快调开了视线,&1dquo;那就一块儿去吧,灯会上鱼龙混杂,多个人多个帮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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