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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球赛场地不大,却七弯八绕设了许多路障。阿斯兰驾马飞跃过一个路障。那使臣的马不比皇帝这匹快,已落在后头数尺。但真正难关却不是此时的奔驰,而是这几枝悬挂的柳枝。他必须出箭射落,还要夺稳了在手中才行。
他自箭袋里抽出一支箭,张弓,搭箭。马上射猎需要快拉弓瞄准。弓不必太强,甚至不必挽满,但必须要快,以免错过猎物。
涂白的柳枝就挂在前方球杆上,在风里飘荡。阿斯兰眯起眼,箭头对准柳枝,松弦,放箭。
箭矢乘着马匹奔袭度飞跃而出,带起一阵风声,擦过阿斯兰耳尖。
这不是他的箭,他的箭矢早已离弦。
阿斯兰猛然回头,只见那使臣才放了弓,朝他咧嘴笑了一下,这才打马赶上来,手已伸向箭袋,欲抽出第二支箭。
这个使臣不仅要下皇帝面子,还想佯装意外要他的命——直接射马太过明显,只好装作射柳姿态,只稍稍放低弓面,瞄准他的级。
阿斯兰咬紧牙关,策马急奔,转身松开一边马镫,一个翻身半挂在马上,率先握住第一枝柳。
柳枝一共十二条,间距不等。若论起战术该是与对手错开行动,以先手抢夺柳枝,在最后一段平路再夺对手柳枝为佳。但那使臣却只是跟在阿斯兰身后,几乎与阿斯兰同时张弓……皇帝皱起眉头,叫了法兰切斯卡来:“你去看着点。”
“他可说不要你帮忙了。”妖精戏谑道,“你不怕伤了人面子回头和你闹?”
“我更怕输。”皇帝板着脸,“若是寻常子弟下场也罢了,输了我便让你作底牌;他身份究竟不同,输了是我们技不如人还要寻漠北人上马,教人以为我们没得弓马娴熟的年轻人后继。”
崇光本就委屈,如今听了皇帝言语更觉郁结:“臣侍也愿意去啊……还不是陛下觉得臣侍必输……”
“小祖宗……你若还是梁国公府五公子自然去得,可你如今坐在朕身侧,朕怎能让侍君轻易抛头露面呢。”皇帝放软了声音,“你下去打头阵反而显得咱们没人。阿斯兰朕也该拦着的,只是没拦住。只他本就是漠北来的,不拘这礼法罢了。”
崇光半信半疑盯着皇帝道:“陛下真的不是觉得臣侍会输么……”
他必输无疑。皇帝只怕说出来这小祖宗又要闹别扭,于是柔声道:“怎么会呢,你去军中历练了年余,弓马怎会不熟,朕没有不信你呀。”她弯了眼睛,微微笑着瞧崇光:“你不信朕么。”
“臣侍信。臣侍怎会不信陛下呢……”崇光轻声道,“臣侍不敢不信陛下。”想看更多好书就到:
皇帝耳尖微颤,却没再说话,只轻轻叹出一口气来,仍回过头去看场下。
阿斯兰已夺了五条柳枝,只需再有两道便可直奔外场而去。后头那使臣紧追不舍,除中途被他抢去3道柳枝而外,头上也被箭镞划了几道,早间内官替他梳的式已全散乱了,一头卷四处飘飞,活像雄狮的鬃毛。
他不住拢着头,伏低身子以免被长挡了视线。余下四道柳枝,看似仍占先机,可若再教身后这人夺去先手这先机也转瞬即逝。他咬咬牙,使劲一蹬马镫,拽起缰绳跃过一层路障。
此处距贵胄云集的看台已有很长一段距离。若这人下定决心要取他性命,现在便是动手时机。阿斯兰取出一支箭,张弓,搭弦……若不是怕给她惹麻烦他恨不能一箭回身射死这只老鼠。他恨恨哼了一声,弓弦拉开半满,向高处一矢而出,正对彩旗间隙一条白柳。可使臣箭矢紧随其后,“噗”的一声闷响,“真是对不住王子,”那箭矢正插入肩上皮肉,旧伤复,阿斯兰臂上一松,长弓便脱了手,被使臣马蹄踏断,“要怪只怪您太多情。”
那使臣翻身接下柳条,率先驾马前驱,扬长而去。
阿斯兰昨日并没想到,早早起身后,女官们一顶软轿送来的是音珠阏氏。
难怪她说让阿努格也预备着。
“阿姆!”阿努格一见母亲便奔了出去,直扑进阏氏怀里,“阿姆!啊……是陛下……是陛下接您来的吗!”
“姆妈。”他究竟不能同阿努格一般毫不顾忌,只有先点头叫她一声,“阿努格在这里很好……没有人为难他……屋里还有些奶子糕和冰酪,姆妈也来吃点吧。”
阏氏点头,让阿努格带着进屋:“阿日斯楞,你还没有和我说,你过得好不好?我们的雄狮和皇帝陛下……我听说皇帝陛下很喜欢你。”
“……很好,姆妈,我也很好。”他视线飘远,见着皇帝的华盖已缓缓而来,“……她……皇帝也很好,对我很好。”他约莫笑得久了,待与阏氏进了屋才觉两颊肉有些酸,放下来还松了一口气。
可惜这点为保体面的伪装还是被她觉了。她看阏氏同阿努格母子情深,游园时候话说不完,轻轻扯他衣袖带他往前几步才道:“你还是寂寞?”
“……我不是只会摇尾巴撒娇的狗。” 皇帝瞧他这嘴硬的样子不由无奈:“你的眼睛不是这么说,我的小狮子,你在羡慕阿努格。”她手臂穿过来挽上他臂膀,“我晓得她不是你生娘,她只是阿努格的娘亲。但我想着,接她来与你见一见,或许你心头好受些——好歹她也在你生娘去世后养了你十多年,与生娘何异呢?”
她说这话时候眼里含着笑,与他对上视线还眨了眨眼。她总是这样,一眼看穿人心却只装不知,在前路上挖好了陷阱只等着猎物掉进去。
“你的目标不止这一个。你要留她在这里,是让我不能背叛你。”
她没有否认。她只说:“我会善待音珠阏氏,封她爵位,赐她府邸,让她与我朝贵女无异。”
她卑鄙。
那老鼠说得不错,要怪只怪他爱上了中原皇帝。若中原皇帝不是她,早在大婚时候他就已一刀刺死皇帝逃回漠北,何来如今死局——部下兄弟养母皆被皇帝攥在手里,他自己也成了皇帝笼中鸟雀。
但她正是中原的皇帝。
阿斯兰遥遥望了看台一眼,恨恨一声折断肩上箭矢,3两下以断箭作钗挽了个髻,箭羽还硬梆梆地立在头上。他深吸一口气,直起脊背攥紧缰绳,扬鞭策马直冲使臣。
长弓已碎,若要护她体面,只能抢夺对手柳枝。
同她说过了,不会输。不需要她那些手段,他决不会输。
黄金马乃是西域马种,四肢矫健修长,极善奔袭,是难得的千里马,便是漠北也少有这等良驹。此时没了张弓一事,再不须他临时勒马,只需撒开了蹄子往前追上对手。3丈,两丈,一丈,阿斯兰拍了拍马颈子,“多谢你。”眼见着快要并辔,那使臣早见他赶上来也放了弓箭,抽出猎刀迎面劈来。阿斯兰踩紧马镫,顾不上脚心撕裂之痛,一把抽出腰上弯刀抵上对方刀刃。刀剑相交,清冽的金属声震得人耳鸣。他一手抵挡使臣刀刃,另一手趁其不备探向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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