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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去见他一面,他便愿说出私藏官银的地点。”
卫驰拧一下眉,复又松开,漆黑的瞳仁浸在夜色中,看不出情绪。他自不希望沈鸢单独见他,萧穆此人,心机深重,不过如今战事即响,国库缺银,若真能寻到一笔数额庞大的官银,当然是好事一桩。
卫驰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我随你一道去。”
沈鸢轻点了点头,她特在前往大理寺前,来到此处,便也是做的这般打算。那是大理寺狱,若说萧穆能做出什么出格之事来,也是不可能的,但有卫驰相伴,便会叫她觉得心里安定许多。
“我只在外头等你。”见其毫不犹豫地点头,卫驰又开口道。那算是她的一段过往,合该好好道个别,不论萧穆是不是真有官银下落,且他知道她有处理好这段过往的能力,他不会多加干涉,同行并非想探听他们二人间的谈话,而是出于保护。
圣上对于萧穆的处决至今未下,一来是因初登帝王不久,诸事繁忙,实在不得空闲来搭理他。二来则是因为,萧穆毕竟与圣上有着血缘之亲,若要下旨处决,多少还是需要顾忌朝中众人的悠悠之口的。
若萧穆真能说出线索,最终寻到官银下落,于大周、于沈家、还有他自己,也都算是好事一桩。说不准陛下还会因此对他网开一面,留他一命,也未可知。
“约定见面的时间在亥时。”沈鸢开口,心中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该出发了。
“好。”卫驰颔首,随即拉着她抬脚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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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狱外,卫驰驻足停留,并未入内,一则是他先前已应承过沈鸢,不听他们所言为何,只在外等候,以确保她安全。二则是因为萧穆既能有法子派人传话出来,那么大理寺狱中必有其亲信,此等内贼,不可不除,眼下自不便打草惊蛇。
除此之外,他还提前派人传了口信给大理寺卿刘戟,叫其安排部署妥当,既可确保沈鸢安危,也可趁此机会揪出内贼。眼下他能做的,唯有在外等候,而非入内。
有狱卒在前引路,沈鸢跟在其身后,缓步拾级而下,地牢潮湿幽暗,特别是在这样寒风骤起的深夜里,狱中不过寥寥几盏昏暗油灯,有人经过之时,灯影忽明忽灭,更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行到深处,除了扑面而来的阴森气息之外,还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腐坏气息。沈鸢抬手捂住口鼻,跟上狱卒步伐,亦步亦趋地走着,不知过了多久,狱卒在一处牢房外停下,沈鸢亦停下脚步,左右看了几眼,终在最里一间牢房内,看见一道略有几分熟悉的身影。
只见萧穆长发掩面,一袭白衣上未有血迹,只有些许脏污,手脚皆未上镣铐,只双手抱膝,静静屈腿坐于狱中一角,与墙上挂着冰冷深幽的刑具和周遭的恶劣环境,形成鲜明对比。
听见靠近的脚步声,原本坐在角落一动不动的萧穆,扭头看了过来,原本空洞无光的眼底逐渐聚焦,眼珠稍动,最终凝在眼前少女面上。毕竟曾是皇子之身,圣上终究还是保留了他最后的体面,只要圣上未下旨拷问,大理寺狱的人,不敢刁难。
引路狱卒将手中油灯放在牢外一处铁架之上,随即往后退了几步,转身不见人影。
“阿鸢,你终是肯来见我了。”周遭安静下来,萧穆开口,阴冷幽暗的牢狱将其低沉阴翳的嗓音衬出几分阴森可怖。
沈鸢捏紧手心,心中虽有几分畏惧,面上仍极力保持着冷静从容的样子。
“你派人传话说,知道萧彦藏匿官银的地点,”沈鸢努力调整着呼吸,稍顿了顿,才继续道,“眼下我已如约而至,你可以将藏匿官银的地点说出来了吧。”
萧穆仍屈膝坐在狱中一角,目光落在沈鸢身上没动:“我若不如此言说,阿鸢,你会愿意前来见我吗?”
沈鸢听着萧穆似平淡似嘲讽的说话语气,细眉微蹙,心中本就对他所言半信半疑,此时听他如此言说,大有种被人耍弄的感觉。
“所以知道官银藏匿地点的消息是假,这不过是你的诓骗之计,意在骗我前来?”沈鸢说话时,语气中有几分不耐。
萧穆闻言,倒也没什么情绪,只轻笑一声,似自嘲一般喃喃低语:“如今我身为阶下囚,你自是不愿意同我多说几句话的,我也知自己时日无多,不过想在死前再见你一面罢了。”
地牢本就寂静无声,萧穆的喃喃低语自全然传入沈鸢耳中,心中生出几分愧意,但更多的还是对他所作所为的不齿。
然到底相识一场,如今见他如此,心中也谈不上好受,情绪有些复杂,沈鸢定了定神,将情绪收敛放平,平静道:“你既敢做出那样的事情,便该一早料到自己的下场,此时此刻,多说无益,倒不如做些事情,尽可能的弥补你的错失才是。”
萧穆听出她话里的言外之意,是想让他尽早说出官银藏匿地点,他千辛万苦派人前去给她传话,她却如此不耐,也不知其中那一句话惹了他不快,萧穆闻言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狱门走去,一双黑漆漆的眼瞳满是阴翳怨气:“阿鸢,你可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沈鸢被他的眼神怵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直至脚后跟抵在身后墙柱之上,方才停了下来。她凝了凝神,抬手触在颈间锁骨处,指尖触及颈上所挂的红石轮廓,心底莫名镇定了许多:“萧穆,我早不止一次地同你说过,你我二人绝无可能,错了就是错了,别说这么多子虚乌有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
沈鸢的冷静对答,如一计利刃直-插心头,脸上情绪凝住,萧穆却仍是不甘示弱道:“阿鸢,若当初你肯多看我一眼,我如今不至于此,你知道你当初决定入将军府时,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沈鸢蹙了蹙眉,对他无缘无故地东拉西扯感到厌烦,也对他时至今日仍不知悔过的心思感到不齿。手心捏紧,她抬眼看他,目光凛冽:“萧穆,不要用爱意来掩饰你的野心,有野心并不可耻,拿真爱做借口遮掩自己的不择手段,才可耻!”
“你说你所做一切皆是为我,为我便是在我沈家最落魄时,不闻不问,在你丑事败落,沦为阶下囚时,派人前来劫我家人,以作你自保的筹码?”
短短几句,直指要害,更是直击中人心底最疼痛最柔软的地方。
萧穆愣住,原本充满怨气的眼神似柔缓了些,许久,似回了神,只失魂落魄地在狱中左右游走了几步,最后跌坐到狱中一角,双腿蜷起,低头屈膝。再开口时,言语中只剩惶惶无措:“阿鸢,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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