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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蜜糖（第1页）

回京后，她没回相府，去了孙姐那里，向她打听最近京城的大事。

七皇子李元栩成了太子，与相府二小姐江雨翊五日后成亲，三皇子李崇义被派去益州守卫国界，赵钧将军被削了职，调去丰州做校尉，兵部尚书余之恒被革职查办，大理寺卿裴尚知因失职被罚三个月俸禄。

在她赶路回京的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李元栩由七皇子变成太子，李崇义没被严惩，与他结党的官员罚的太轻，陛下显然留情了，还是想李崇义与李元栩互相制衡，好保住自己的地位。

她不在的时候，郑慕昔做的很好，那名册与书信应该是派上用场了。

一年多未见，郑慕昔应该变了许多。她现身时，郑慕昔格外惊讶，手里的画笔掉在纸上，都不曾察觉，她出声提醒，郑慕昔才回过神，问她这一年多过的如何，她如实相告，接着她问郑慕昔这一年多都做了哪些事。

郑慕昔说的断断续续，她耐着性子听，都是日常，到最后，郑慕昔才说起她助李元栩扳倒太子的事，夜太深，连日赶路她太累了，没什么心力去追问了，就让郑慕昔回去了。

因为婚期将近，白天夜里她几乎没什么时间跟郑慕昔沟通，一会儿宫里来人教她婚礼当天礼仪，一会儿来人教她婚房事术，夜里她再教郑慕昔，她本来就够累了，几次三番折腾下来，她累得只想躺着。

婚礼前一日的晚上，郑慕昔来她房里，她说自己有事要出京，郑慕昔问她，礼拜天地那么重要，也要她代替吗？洞房怎么办？她说洞房的事她会跟李元栩商量，拖延一月不成问题。她实在太累了，担心自己会在婚礼现场倒下，所以让郑慕昔替她。郑慕昔“嗯”了一声，她便躺在床上睡过去了。

婚礼当天，她溜出府，去了皇宫面见李元栩，李元栩似乎不意外她的到来，一年多未见，成了太子的李元栩，似乎更难接近了。

想着郑慕昔助他扳倒李崇义，他们的关系应该比从前亲近，她的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像以前一样跟他谈条件，她说自己没准备好生育，希望李元栩能宽限一个月行房事，李元栩没讥讽她点头答应了，她很意外，问他为什么？他头都没抬，说有功之臣自然得领奖赏。她见好就收，跟他告辞回了相府。

跟郑慕昔交待完她就出了相府，在城西找了间客栈，睡了一晚好觉，全身舒坦后，她才想着追问郑慕昔，皇宫守卫太严，她不便去，很快她有了机会。李元栩曾多次派人探玉山寺，估计不久他也会亲自去玉山寺，到时他定会以陪郑慕昔上香的名义前来。

李元栩对玉山寺好奇，她猜是因为玉山寺住持跟李崇义有关联，又有重重机关。她之前听说过，当时好奇，随家人上香之际曾探过几次，被她探到了玉山寺的地下密室，她去过，但怕惊动寺里的人，没去动看起来有机关的佛像。

她乔装成跟玉山寺住持余怀有仇的齐运升，她12岁时在相府见过这位齐运升。

她爹有意拉拢齐运升，想齐运升帮他，可这齐运升颇有气节，说自己是前朝旧臣，不事二主，望她爹放他归隐。

齐运升是她爹花了好大的气力秘密救下来的，本想这齐运升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以智力手段相报，没想到如意算盘打空了。

她爹关了齐运升几日，才被她知道有这位前朝重臣的存在，她偷偷去见过他，带了许多好吃的贿赂他，想他讲讲前朝旧事。

齐运升吃人嘴短，也就讲了好多关于他自己的事，包括这位玉山寺住持余怀。

后来，她爹怕事情败露，齐运升又软硬不吃，就派人送齐运升去了辛子国，之后就不再有他的消息。

她自扮齐运升以来，在夜间去玉山寺，白日就在玉山寺周围的村庄找事做，正值农民的春耕，她下地做起农活，一整日下来，比练武还累，不过累着累着，就不再像初次那么累了。

有一日有人找她，问她会不会赶车，那来人武功不弱，大约四五十岁的样子，清风瘦骨，两鬓花白，她问给谁驾车，来人说到时她便知晓，事成，必重金酬谢。

她推脱了两次，第三次他说到了住持余怀，也坦白找她的理由，许诺事成必帮他杀了余怀，她便答应了。

她近距离接近李元栩时，心是慌的，幸好齐运升并不是话多的人，不然她露馅是迟早的事，几次下来，她逐渐适应了。

她觉察出李元栩与郑慕昔之间存在她不明了的关系，似乎他们互相喜欢，郑慕昔在乎李元栩的安危，李元栩不忍伤害郑慕昔，即便怀疑郑慕昔可能是她的替身。

玉山寺之后，她决定现身，想亲自问郑慕昔她的感受，还有她的心有没有改变。

她问郑慕昔“你改变主意了”时很忐忑，既怕郑慕昔说“是”，又怕郑慕昔说“不是”。

若郑慕昔说“是”，她就不能勉强郑慕昔留下了，若郑慕昔说“不是”，她的猜测是对的，郑慕昔喜欢李元栩，愿意为了他，变成江雨翊，若这样，她就害了郑慕昔。

她一直想逃的命运，郑慕昔却想得到，可这命运就外表看起来鲜美，内里是让人深陷的烂泥，一旦进去，再想出来就难了，除非扒皮抽筋。

若一开始，她没找上郑慕昔，郑慕昔还能像大雁一样来去自如，自由自在地过她的平凡日常。她有些后悔，她不该为了自己，去找人做替身，她做不了狠人，没办法把郑慕昔真的当一颗棋子。

郑慕昔回答她，“我……我不知道。”

她笑出声，郑慕昔曾问她对李元栩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那时回答的就是“我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郑慕昔也跟着笑起来。

两人约好明日等李元栩回宫后再见，到时郑慕昔找借口留在相府。

为免李元栩起疑，郑慕昔还是往前厅去，江雨翊去了郑慕昔之前住的房子，换了郑慕昔扮婢女时的着装，戴上郑慕昔原本脸的样子的人皮面具。

郑慕昔不扮婢女的那段时间，会提前跟总管请假说回乡，或者塞钱给同在厨房做事的婢女春琴，让她帮忙掩饰一下，春琴跟郑慕昔聊得来，她们是同乡，不过进相府前没见过面。

郑慕昔有意接近春琴，经常听春琴聊琐事，开解春琴，有好吃的会分给春琴，一来二去，春琴把她当好姐妹，有好吃的好喝的，也会分给郑慕昔。

郑慕昔说给她听时，她问过她，她做替身的事，有跟春琴透露过吗？郑慕昔直说“没有”，很快生起气来，气她不信她，她哄了两日，郑慕昔才愿意跟她说话。

现在想来，她的不安从郑慕昔变成她替身的那日就开始了，她担心事情败露，担心郑慕昔会背叛她。尽管她做了最坏的打算，还是很难接受郑慕昔的改变。

郑慕昔学会了她会的一切，包括那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最安全的回答，也是最佳的掩饰。

当日她回答郑慕昔时，她也说谎了，她对李元栩是有好感的，但这个好感不能让她放弃自己的计划，不能让她日后去忍一切需要她忍的事。

她看着镜中陌生的脸，不自觉落下泪来，做别人的替身，既要杀死自己，又要重塑自己，她怪不了郑慕昔，只能怪自己。

屋外传来脚步声，她擦了泪，来人是春琴，春琴端着一盘桂花糕，她笑起来，伸手拿了一块，甜甜的，香香的，她好久没吃过了。春琴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她说三个时辰前。春琴吃完最后一块桂花糕，跟她说晚些时候再聊，她还要上菜。

她随春琴去厨房，春琴让她在一边坐着，她没完全听春琴的话，时不时往火灶里添些柴火，春琴伸手点她的额头，嘴里嗔怪她“你啊，你啊，闲不住”。

春琴揉好最后一块桂花糕时，汐月来了，问她什么时候上菜，春琴说再等一刻，汐月便趴在外面的石桌上，点着碗里的茶水玩，她尽量低着头烧火，不去看汐月。

一年多未见汐月，汐月好像也变了不少，以往她会在火灶旁闻着香味，不会担心火气熏了衣服，现在她坐得这么远，大概是担心衣服沾了火气，会让人笑话，丢了郑慕昔的面子，她现在是太子妃身边的婢女，自然要讲究一些。

她把桂花糕端给汐月时，偷偷看了汐月一眼，汐月的脸上涂了胭脂，还擦了香粉，嘴唇好像抹了口脂，看起来比以前好看了许多。衣服也穿得比以前成熟，以前她喜欢鲜艳清爽的湖绿，现在她穿着不打眼的浅褐长裙，手臂挽着青黛色披帛，头完全盘上去了，插了对称的簪，看起来像个端庄的侍女了。

汐月接过盘子，向她道谢，她点了点头。

她从没问过汐月长大后要做什么，汐月也做不了主，以前她从未想过汐月的命运跟她的命运其实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