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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掩护（第1页）

从大殿出来，李元栩就比对过两串佛珠，主持给的那串，从丝线到佛珠材质，跟他三年前得的那串几乎一样。回到屋里，他取出一颗佛珠来，先用小针戳，试试佛珠是不是实心的，又在佛珠表面划了一个口，用内力将口破开，佛珠内没有忘日忧。

证明他此前猜测不错，这佛珠确为玉山寺特制，木制材料也确为玉山上的榆木。上了山顶，他俯瞰过整座山，其中一大片都是榆树，榆树如此普遍，就算后面查到玉山寺，也可推说普通人也能制这佛珠。更不用说几乎很难制成的慢性毒药忘日忧了，就算查，也只可能往西域那边查，断不会查到玉山寺头上。

那主持刚健有力，面容气色颇好，定然习武多年，跟外间流传他是前朝文官相悖，要么这文官早已西归，被这主持替代，要么这文官改文习武，或者有意隐藏身手。不管是哪一种，都很可疑，而皇后跟这主持合作，就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他收好佛珠，开始吃斋面，细细咀嚼，并无特别之处，那道桃花酿圆子跟这碗斋面，大约不是出自同一僧人之手，也不知外间的人吃不吃得惯。

回来的路上，李元栩一脸的心事，她不好问，现在呢，仍然一句话没有，也不知在算计谁，给她下药，道歉就不奢求了，解药倒是给一颗啊。她边嚼边往后看，这还没与他谋皮，已经被啃了一下，要真上了他的山，怕是骨渣都不剩了，也不知江雨翊那套服软、糊弄、耍赖有没有用，真到那时候，对着那张冰块脸，为了保命也得使了。

她愤恨地猛吸了一筷子的面，嚼得特别大声，连飘进她碗里的桃花，她都没看见，吃进嘴里，才“呸呸呸”吐了出来，她抬头瞪着桃花，突然觉得桃花不好看，跟头上的月亮比，真的难看死了，她又回头瞪了一眼屋子，看着一副清风明月的样子，居然使暗招，真不正人君子，亏得头先她还夸了一下他，虽然是在心里。

屋里的人似是感受到屋外极大的怨念，走出了屋子，来瞧瞧屋外的人，是不是把自己气死了，他轻轻地往屋外走，想着不惊动吃面的人，谁知他才踏出一步，在吃面的人，居然回头瞪着他，好大的胆子啊她。

顶着杀手的脸来瞪他，别说，还挺有杀气的。他微低着头笑了，难为那住持，从这张杀手的面具上诊病，也不知他看没看出来。

“面好吃吗？”他在她身旁坐下，微侧着身子看她那碗面，吃了一大半，味口还挺好，都中毒了，还吃得下，心真大。

她心里骂“好吃个头”，但面上挂着笑，“解药可以给我了吗？”

“现在还不行。”

他手伸到她头顶，她躲了一下，他仍往她的头那里伸，她往左躲，他就往左伸，她往后，他也往后，这样来回三下，她不再躲了，也没地儿躲了，除非起身。她懒得起身，也不知道这毒是什么毒，不动是最好的缓解方式。

他把他伸出的手握成拳伸到她面前，“猜猜是什么？”

“解药。”她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他又快又准的身手，第一次就该拿到他要拿的，来三次，分明是逗她。

“再猜，是你喜欢的东西。”

“解药。”她不看他的拳头，继续吃面。

他觉得没意思，起身回屋了，她想喊他，又拉不下面子，他不诚心给她，她服软估计也没什么用，她都中毒了，还逗她玩儿，看来这毒毒性不强，要是毒性强，她也不能好端端坐在这儿吃面了，何况，她也感觉不到哪里不舒服。

吃完面，她看了会儿月亮，那个一直接应他们的年轻的寺僧明敬来了，他带着笑问她面好不好吃，她也笑着说好吃，明敬说厨房还有桃花酿圆子，问她要不要吃，她回说吃饱了。他向她行礼去了屋里，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出来时手里端着托盘，托盘子上有一个碗，她将身边的碗端起，放在那托盘上，托盘上的碗是空的，李元栩也吃光了整碗面，胃口也挺好的。他向她道谢，她笑着回不用多礼，他就端着托盘离开了。

他一离开，李元栩就站在门边喊她进来，她看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回了屋。

“对着僧人也能有说有笑，真不愧是郑弟啊。”

她不做声，由着他讽刺好了，她提起桌上的茶壶，往杯里倒茶。

“不想要解药了？”

她放下茶壶，手撑在桌上，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当然想要了。”

她摆出讨好的笑来，就服个软吧，漫漫长夜，也不知道这毒什么时候作。

他上前一步，从她身后拿起她刚倒的那杯茶，她就正好在他和桌子之间，她往旁边挪了一步，他也跟着挪。又来了，她不再动了。他端着杯子弯起了嘴角，笑声很轻，她还是听到了，抬头看他，果然又在逗她，她气不过，抬脚踩他，被他躲过，另一只脚去踩，仍然踩空。

她泄气了，转过身去倒茶，喝了一口，她就往后倒，他眼疾手快，将手里的茶杯放在一旁，两手接住了她。

“你怎么了？”见她闭着眼，他慌了。

他一把抱起了她，快步走到床边，将她小心地放在床上后，他的手指搭上了她的脉，号了一会儿，他的手指不再搭着她的手臂。

“别装了，你没事。”

她不作声，看他会做什么。

“那你就躺着吧，若有僧人问起我，就说我早早睡了。”

床上的人，仍闭着眼，他无声地笑了，装病也挺拿手的。出了屋，他敛了笑，往四周看了看，没人盯梢，但他还是放轻脚步往院子里走，出了院子，他没走主道，从小路或是贴着墙壁走，绕了好大一圈才走到马厩，他要找驾车的人。

驾车的人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面容普通，背微驼，来过玉山寺多次，对玉山寺的地形、路线非常熟悉，但他并非长寒门的人，是顾守廷找来给他引路的。

三年前贤妃的事，除了齐长流，顾守廷也知道一二，顾守廷是贤妃家族里边的人，一直对贤妃忠心，曾飞鸽传书劝过李元栩，不要操之过急，忘日忧的下落会代李元栩去找，让李元栩把心思放在太子身上。

顾守廷的话，他还是听得进去的，他是除了母妃、姐姐以外，他最信任的人。顾守廷不但是他的师父，还是长寒门实际的管事人，长寒门大多数的人，都是顾守廷招揽来的，长寒门的日常事务也是顾守廷在处理。他后面不再管玉山寺的事，让顾守廷有消息就告知他。

前些日子，顾守廷传信给他，说玉山寺内有一处有异，似有机关，打算派武功高强的杀手过去试试，看看能不能找到忘日忧，他回信给顾守廷，说要亲自去，这种机会只有一次，不成功，便会惊动想保密的人，到时候只怕再也找不到忘日忧。顾守廷接到信后，易容进宫，当面劝他，他还是坚持，顾守廷就只好派对玉山寺熟的人来带路了。

等脚步声远了，她也躺够了，想着怎么帮他掩护，她虽气李元栩，还是得帮他，她还得当这个太子妃。她起身拉开靠墙的被子，铺好，将被子盖至枕头，看着床，她觉得有点儿空，不像有人躺在里面，她便去找能塞进被子里的东西。

她看了一圈屋子，找到了一个有些厚的深灰色布包裹，包裹在靠墙的柜子里，她跟李元栩一起进屋时，没见他带行李，马车上似乎也没有这样的包裹，要不要拆开看呢，她想想还是算了，抱着包裹走到床边，将它塞进被子里，便提着灯笼去厨房打热水了。

在去厨房的路上，她碰见了那个年轻的寺僧明敬，他换了一身浅褐色僧衣，看着比之前那身白色成熟。她上前打招呼，他仍然笑着行礼，问她去哪儿，她说去厨房打热水。他便说领着她去，她说不用，他说晚上不安全，可能有走兽。她装出害怕的样子，问有什么，他说可能有毒蛇出没，她喊着“不会吧”，他没笑，特别认真地看着她，她便不笑了。问他有没有蛇毒解药，他说师父那里有，需要去取，她笑着拜托他去取。他答应了，没有离开，还是坚持要领她去厨房，她就不再推辞了。

他们走进厨房时，只有一位微胖的僧人在，他正坐在灶台旁边烧火，两只袖子拉得老高，背部已经被汗水晕湿。他边煽火，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灶上的锅炉冒着烟，烟雾已升至屋顶。明敬走到他身边，向他行礼，微胖的僧人问他来做什么，他说来打水的，烧火的僧人微低着头向她行礼，她也微低着头回礼。

烧火僧起身，两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走去灶台旁，一手掀开锅盖，一手操起灶台上的木瓢往锅里舀水，明敬提起灶台附近的桶接了过去，舀了五下，烧火僧就示意可以走了，他们互相行礼后，就离开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