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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幼林有些好奇:“什么是谈笺?我怎么没听说过?”
庄虎臣拍拍他的肩膀:“要不你得学徒呢,你要是什么都懂,我这个掌柜的往哪儿摆?说实话,我在琉璃厂混了这么多年,真正的谈笺我都没见过。”
杨宪基告诉张幼林,谈笺是明代一个叫谈仲和的人制造的一种笺纸,由于数量少,制作工艺复杂,在当时就其贵过绫,人称谈笺。
“杨大人,我到哪儿能看到这种笺纸呢?”张幼林对谈笺产生了兴,杨宪基想了想:“这恐怕需要缘分,若是有缘,你早晚会见到……”
“张喜儿,原来放这儿的那一摞笺纸呢?”庄虎臣在柜台里面问道,张喜儿伸过头来看了看:“卖完了,这些日子就这种笺纸走得好,货过两天就能上来了。”
庄虎臣从柜台里走出来:“杨大人,您要买谈笺我没地儿找去,可精致一点儿的笺纸还是有的,过两天等货上来,我让人给您送到府上,您看看满意不满意。”
“行,那就劳您驾了。”
送走了杨宪基,张幼林缠住了庄虎臣:“师父,您给我讲讲谈笺吧。”此时,庄虎臣的心境并不好,眼前时局动荡、买卖萧条,还不知到哪天算一站,心里没着没落的,可又没办法。他叹了口气,坐下:“听我师父说,谈笺椿染有秘法,大而联榜,小而尺牍,色样不一,或屑金花描成山水、人物、鸟兽之形,或染花草,极其精美。这种笺纸现在已经失传了。”
“您师父见过谈笺吗?”
庄虎臣摇摇头:“他也没见过,他家里的老辈人用过,据说谈笺有好多种,这当中最好的要数玉版、银光、罗纹、朱砂、镜面儿和官笺。谈笺用的是荆川的连纸,在这荆川的连纸上褙厚砑光,做出各种各样儿的花鸟图案,再打上蜡,才能出成品。据说,谈笺‘坚滑可类宋纸’,当年董其昌对谈笺也是赞许有加呀。”……
庄虎臣摇摇头:“他也没见过,他家里的老辈人用过,据说谈笺有好多种,这当中最好的要数玉版、银光、罗纹、朱砂、镜面儿和官笺。谈笺用的是荆川的连纸,在这荆川的连纸上褙厚砑光,做出各种各样儿的花鸟图案,再打上蜡,才能出成品。据说,谈笺‘坚滑可类宋纸’,当年董其昌对谈笺也是赞许有加呀。”
张幼林思忖着:“董其昌跨万历、天启、崇祯三朝,与谈仲和差不多是同时代的人,如果说董其昌使用过谈笺,也应该是晚年的事儿了。师父,这么好的东西,怎么后来就绝版了呢?”
庄虎臣喝了口茶:“嗨,说来话长,谈仲和做的谈笺,是用了一个秘传的方法,据说,这个秘传的方法,最早是他的祖上彝斋公从内府里得到的,后来,彝斋公的孙子梧亭把秘法传给了谈仲和,谈仲和试验了几次,居然就成了。”
“就这么容易?”张幼林有些疑惑,但转念一想,“我看这恐怕是天意了。”
“谈仲和做出了极品笺纸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远近各处,慕名前来索要的人是越来越多,谈家雇了二十多个家僮昼夜赶造,还是供不应求。”
张幼林不假思索:“那就再多雇点人吧。”
“若是换个想财的人,也许就这么办了。”庄虎臣停顿了片刻,“可他谈先生是个散淡之人,对名利毫无兴,一烦就撂挑子了。”
“撂挑子了?”
“是啊,有一天,来要笺纸的人是一拨儿跟着一拨儿,你想,这谈笺是在荆川的连纸上褙厚砑光,再上蜡,一时半会儿哪弄得出来呀,买家一个劲儿地催,谈先生终于烦了,一怒之下把来要纸的人都轰出去了,下令僮仆停工,把剩下的制笺用料,点了一把火……全烧了!”
张幼林目瞪口呆:“啊?”
庄虎臣站起身,在铺子里踱着步:“谈先生还留下一句话,‘大丈夫岂暇与浣花女子同涉人齿牙’,这意思是,男子汉大丈夫,哪儿能像浣花女子似的被人嚼舌头根子。留下这句话,谈先生袖子一甩,扬长而去,谈笺,从此绝版矣!”
“这谈先生怎么这么想不开呀!”张幼林惋惜着,一直在旁边听着的张喜儿突然插进话来:“掌柜的,不对呀,我见过谈笺,这琉璃厂的南纸铺,好几家都摆着谈笺呀?”庄虎臣“哼”了一声:“那是赝品,赝品!要真是谈笺,谁还舍得卖?那可值了银子啦。”
张喜儿心生疑窦:“看着也不错啊。”
“那是在纸上涂了色和膏粉做成的,当时看着好,时间一长,粉就掉了,那个寒碜!唉,是仿造不得其法呀!”
“师父,您说,这谈仲和多好的买卖,没人争没人抢的,他怎么说毁就给毁了呢?”张幼林百思不得其解,庄虎臣又坐回到椅子上:“这人间事儿,可不是你我能够揣度清楚的。”
张幼林凑上去:“师父,我琢磨着,这谈笺恐怕还有实物传世,谈仲和既然卖出过不少,也许还有人保存下来吧?”
“那就等着吧,如果真正的谈笺还在,就早晚有现世的那一天,杨大人不是说了吗?谁能得到它,要看缘分了。”
这几天时局动荡,加之霍震西订的货也已经备齐了,张幼林心里惦记,就来到了盛昌杂货铺。刚一迈进门槛,马掌柜就快步迎上去:“哟,这不是幼林少爷吗?可有日子没见了。”
“马掌柜,我霍叔在不在?”
“真不巧,他不在。”马掌柜环顾左右,然后压低了声音,“不瞒您说,我这儿也正找他呢,霍爷不知赶上啥事儿了,已经好几天没露面了,我都快急死了。”
张幼林一惊:“霍叔会不会出什么事?”……
张幼林一惊:“霍叔会不会出什么事?”
“谁知道呢,唉,官军在城里大搜捕,我这心里是七上八下的,但愿别出事。”
马掌柜显得忧心忡忡。
从盛昌杂货铺里出来,张幼林心里就琢磨上了:霍大叔能去哪儿呢?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张继林穿着一件旧式长袍从后面追上来。张幼林有些诧异:“哥,你怎么这身打扮,你平常不是总穿制服吗?”
张继林紧张地四处看了看:“幼林,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同文馆停课了,有几个教习也被抓了,说是党,衙门里的人说了,京师同文馆是党的老窝,抓走的这几位是明的,还有暗的没抓呢,同学们吓得都不敢穿制服了,生怕被当成党。”
“教习们没说什么时候开课吗?”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开课呢?被抓的人还不知是死是活呢!”
张幼林叹了口气:“唉,眼看都快毕业了,谁知道就赶上这事儿了。”
“幼林,你没事别在街上晃悠,兵荒马乱的,还是在家待得踏实。”张继林嘱咐着。
“我回铺子里去,你先回家吧。”
张继林刚走,手里拎着鸟笼子的张山林就从街角拐过来,他一见张幼林就兴奋地喊起来:“幼林,幼林!你干什么去?”
张幼林停下脚步:“叔,我是路过这儿,怎么啦?”
张山林凑上去:“你不知道吧?老嚷嚷变法的那帮人这回可全褶子啦。”
“哦,我知道。”
张山林压低了声音:“听说老佛爷翻脸啦,把闹变法的人都抓起来,二话不说就开刀问斩啊,瞅见没有?这满街的人都奔菜市口那儿赶呢,这回有热闹儿看了。”
张幼林这才现,街上的人流都在朝一个方向涌动,他惊讶地问道:“连审都不审,上来就开刀问斩?”
“那是,审多费事儿啊,一刀下去,万事皆休,走,咱们也去看看……”
张山林走了几步又站住了,张幼林拽了拽他:“叔,怎么不走了?”
“我这黄鸟儿该喂了,算啦,我不去啦,咱不能光图看热闹就把鸟儿饿着呀,幼林,你自己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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