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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封有些皱,上头赫然写着霍沉的名字,再瞧枝头的呆鸟,便猜想是它顽皮夺了人的信。
“咕噜!”云飞小跑追来院里。
她回身看去,咕噜也学她偏头,黑豆似的眼珠子望着云飞,鸟身一动不动。
云飞唤不动它,唯有垂头丧气走近,朝令约赔起不是。
令约不觉好笑,连信带鸽子一并交还给他:“哪儿有每次为了鸽子和我道歉的?它不懂事罢了。”
话落,目光所及处出来一道颀长人影,定睛看去,昨日好不奇怪的那人这会儿正冷巴巴站在迴廊底下。
云层下出逃的光沾到他身上,似乎又不太冷。
“想来是咕噜欢喜与姐姐亲近……”云飞还在说话。
她又望眼霍沉,转而小声提醒云飞:“你三哥等着你。”
这时阿蒙已将两人的马牵来,皆守在小院外,云飞往那边看上眼,笑道:“又耽搁姐姐许久,我们正要进城,姐姐可有想买的物什,我一并捎带回来也是好的。”
她摇摇头:“不劳烦你,我过会儿也要进城的。”
云飞作罢,告辞离去。
***
从竹坞出来是在宛阳城西,陈举人巷则在宛阳城坊偏东的地方,阿显日日去学堂都要花上好些时候,故而晌饭时并不回竹坞,要么跟着郁老先生到郁家,要么就大街小巷地串去吃面食馄饨。
腊八将至,接连数日书院里都忙着考核学生,阿显傍晚落了屋也要再学上半晌,今日好容易熬到最后一日,令约这才想着去接他,正好也绕市走一遭,买些必要东西。
穿过轻罗巷时,恰巧撞见岑掌柜从宝奁斋出来,两人都远远地瞧见对方,令约因那“第六十六桩生意”对他印象尤深,但不认为对方会记得区区一个小客,于是只摆出副淡淡的表情。
不料岑伯先对她笑起来,站在店门处等她走近,慈眉善目地问她道:“贺姑娘去往何处?”
令约讶然,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姓甚么,但只当这是他们商人记性好,照实答了他:“四处走走罢了。”
等晃到申时阿显也该散学了。
岑掌柜仍笑得慈祥:“既如此,老夫在这轻罗巷外还有间铺子,不知贺姑娘有无兴致去瞧上一瞧?”
原是在招徕生意?她暗忖片许,点点头,心想正好到那儿歇歇脚,因而问起掌柜的:“不知是间什么铺子?”
“卖些小玩意儿罢了,老夫尚与人商议此事。”
令约了然。
穿出轻罗巷,巷尾连着条长街,唤做碧岩街,听是宛阳上上位知县在任时改的名儿,因他与几位僧侣交好,读过《碧岩录》后一时兴起,便将宛阳街头最最无趣的“贩粮街”改作“碧岩街”,照原先的街名儿看,贩粮街上的的确确多是卖米面粮食的商铺。
宛阳地处江南鱼米之乡,本不该短粮食,可与别地不同,宛阳纸货俨然兴盛许多,猫竹山自养竹起已有数百年,竹纸技艺一代代传至今日,所造的竹纸早已能卖通好几个省,多的是长途贩运的行商来。
清溪虹,青竹龙,子子孙孙吃不穷。这是宛水一带流传甚广的话,因纸货行情好,芒种时节留在纸坊造纸的人越来越多,自然粮食就种的少了,好粮更是不多,宛阳周家便是靠贩运仓州米在宛阳发迹,如今这碧岩街上规模最大的米行便是周记。
岑掌柜说的铺子正对着周记米行,令约走至石阶底下仰头观望,门面宽敞,匾额上的彩绸还未拆下,红彤彤的好若过年,只见得最后半个斋字。
“铺子虽未开张,招牌却定了下来,取漫游意叫它云水斋。”岑掌柜顺势说与她店名,一面请她进铺里。
店内的窗开得极高,哪怕是个魁梧汉子也得踩在凳椅上才能开关,天光落进屋,一来丰沛,二来清新。
方今博古架上稀稀落落摆着几支瓷瓶儿、一对如意与两柄长剑,与宝奁斋装潢一致,由长柜隔断。
横梁上挂着两盏角灯,底下又分散摆着数盏高丽小日灯,火光内照,不单在一层天光上又添明亮,还暖意十足。
这哪里是甚么卖小玩意儿的地方……分明是卖奢侈玩意儿的。
令约咋舌,又看去南面墙上,那里挂着幅山水画,底下是一张旧漆方桌与两把交椅。
如此来,她断不会觉得掌柜的是在向她招徕生意了,她哪儿像能交易这买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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