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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隧道（第1页）

鲸〇市就这样失守，仿佛用橡皮从地图擦掉。两千万市民在一周之内疏散、撤离，之前没人敢想象这么短时间可以完成，对风虫的恐惧和求生欲是一方面，各级职能部门的协调和推动才是撤离行动的根本保证。谁也无从得知风虫下次进犯的时间，人们只能根据“隧道”预判，一旦出现异常的能量波动，风虫就会在一个自然日内跟进。

目前，人类已经与风虫进行三次直接较量，第一次多少有些试探，第二次是真刀真枪对攻，人类轻而易举将大批风虫扫光，就当人们终于放下心来的时候，第三次对战的失利又让这颗心悬起来。

大约一年前，鲸〇市开始频繁停电，当地居民日常生活受到严重影响：自动驾驶汽车在行进时失灵，造成多起交通事故，紧接着，部分手机、电脑、电视等电子产品无法正常使用，后来干脆不能开机。这一切都要从豚34上空出现的“隧道”说起。

“隧道”距离地面一万米，边缘有一圈暗色绒边，肉眼看上去就像一颗黑色月亮。起初，人们以为这是某种天文奇观，很快，几次电子设备失灵事件的诱因指向高空中的“隧道”，换言之，“隧道”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铺天盖地的报道开始将矛头对准“隧道”，斥责其诅咒人间秩序，汽车仪表乱了，街上到处都是交通事故，火车脱离轨道，飞机坠入海洋，人

们方后知后觉，战役早已打响，战场就是千家万户。人们还没搞清“隧道”的来历，大批风虫涌入。风虫是官方给出的名称，老百姓习惯叫这些不明来历的东西为风妖或者风妖子，它们外表像气球一样，没有重量，风一吹，刮得到处都是，就像是一场盛大的庆典。

“隧道”位于鲸〇市上空，但对于风虫的研究在全球各地展开，其中，阿莫尔博士取得的成果最为瞩目，所以战斗打响之际，总指挥官马沙尔·巴尔沙姆就将阿莫尔博士作为参谋招致麾下。

前两次接触，风虫对于人类和环境并没有实质伤害，但不可否认的是，自从风虫降临，鲸〇市便笼罩在一片灾难的阴影之下，社会各界称之为没有硝烟的战争。

当时人们的好奇大于忧患，那些气球看上去毫无危险，而且有些可爱，所有人都认为事情很快会得到控制，鲸〇会恢复如初，说不定还会摇身一变，成为一座新兴的旅游城市。甚至有专家学者开始争论到底要不要用“外星人”这种老旧的说法，毕竟“人”是阿尔法星生物，对于外星文明而言，它们的形状五花八门，风虫就是非常直观而有力的证据。

随着“隧道”吐出的风虫越来越多，人们慌了；真正恐惧是在电子设备瘫痪之后，“隔岸观火”的人们突然“置身火海”，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就像一个正常人突然失去视力，

外星人把人类文明弄瞎了，闭上眼睛在街上走一圈，就能体验到那种不安的感觉。也因此，各种应对措施和研究进展地非常缓慢，好在风虫降临的数量和次数并不是很多。

从早起到下午，各个部门的消息不断向马沙尔·巴尔沙姆汇总，全都是失利，部队上下需要一场提气的、振奋人心的大捷。折叠桌上放着一碗面和一份刚刚电传过来的战报，马沙尔·巴尔沙姆整个上午都在踱步，仿佛在丈量原本逼仄的临时作战办公室，警卫员送来的午饭早冷了，他一点也不饿，或者说根本没有进食的理由和欲望。

前线战士死伤无数，作为总指挥官，他必须为冒失的作战计划负责。警卫员不时上门提醒，用委屈又责怪的语气提醒，再不吃就坨了。

马沙尔·巴尔沙姆一脚把他踹出去，别说吃面，他连一口水也灌不下去；胃里有把火在烧，张嘴就能冒烟。他想要骂两句脏话，只能把风虫当作诅咒的对象。

该死的虫子！

当兵是马沙尔·巴尔沙姆打小的梦想，在他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被父亲的战友抱进沙盘中，当他五六岁，同龄人还在撒尿和泥，他已经开始排兵布阵。当兵、当一辈子兵是他最初和最终的人生梦想。有上一辈和上上一辈的关系打底，一路走来，马沙尔·巴尔沙姆顺风顺水，顶多趔趄一下，没有栽过跟头。马沙尔·巴尔沙姆有时候会不切实际

地幻想战争，他厌倦那些上了层层保护的演习，到后来实地演习都取消了，干脆变成线上考核，全体士兵上传网络，模拟各种作战地形，就跟玩大型的战略游戏。

马沙尔·巴尔沙姆为此跟上峰吵过不少架，犟过不少嘴，还背了一个不服从上级指挥的处分，但是改变不了现状。科技日新月异，不能违背科学发展规律。马沙尔·巴尔沙姆做梦都想要来一场实打实的对冲。他知道这样想多少有些不负责任，他远远躲在后方运筹帷幄，不管战胜、战败都没有性命之忧，然而战争必然伴随死伤，还有流离失所、无家可归，那些冲锋在前线的战士将不可避免地被炮火“收割”。

渴望战争是不道德的。

年过耳顺，马沙尔·巴尔沙姆终于按下这个念头，心安理得地当一个和平年代的军长。后来一直让他耿耿于怀的是他的儿子，那小子没有继承家族的血性，拒绝听从他的召唤入伍，做了一个所谓的自媒体，叫什么up主，每天拍视频、剪视频，像个半身不遂的病人，天天躺在床上，他自诩一棵绿植，床被是他栖身的土壤。说他，他还有理，他的工作完全可以用手机完成，为什么不让自己舒服一点？

马沙尔·巴尔沙姆不止一次给他甩脸色，甚至拿“封杀”威胁。儿子不为所动，说什么那是他热爱的，还说现如今是深网社会，什么都是透明的，有记录

的，由不得他搞一言堂。马沙尔·巴尔沙姆不明白，他为啥不热爱军旅生活，他凭啥不热爱军绿生活？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跟儿子和解，却悄无声息地关注他的账号，经常在夜里刷他的视频，他怀揣着批判和鞭挞的目的，却被屡屡逗乐。

马沙尔·巴尔沙姆突然很想看看他上传的新作品，拿出手机才想起来已经报废，这是部队配备的一款新型机，说不能用就不能用了，到底哪里出问题，现在还没搞清楚。

前几年生产的智能机没有受到影响，但是许多地方的网络失灵，手机基本上沦为手表，也就看看时间，天气预报亦不能正常使用，气象系统早就瘫痪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马沙尔·巴尔沙姆以为又是警卫员，直接开骂。

门外响起一个无辜的声音，“总指挥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