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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看过宋人的笔记献,里头提到过,红栀子灯本身,与明月灯、莲花灯、走马灯、桥楼灯一样,是街市中的商铺酒楼、茶坊旅店门口常见的彩灯。
酒肆门口立着红栀子灯,就算同时还有歌妓出入,也并不说明这是个风月场子。
只有当红栀子灯上不论晴雨都盖着箬席,才表示里头备有香阁床榻,可以让宾客就欢。
这样的场子,又被时人称作“庵酒店”穿了雨衣的红栀子灯,便是个无声的标识。
除了庵酒店,在其他酒肆宣召娼妓,她们只能陪酒陪坐,或者给客人唱歌,欲买欢,甭管你是多么大的来头,都得带着姑娘出酒店去。
大宋是个市民生活极其发达的朝代,人们嗜酒、茶、词、书、画、瓷器、焚香,同时也不排斥娼妓。庵酒店、箬席红栀子灯这样的江湖规矩,尤其在开封城,便是良家平民,也熟悉得很。
幸亏姚欢看过宋人笔记,否则,昨日那胭脂小丫鬟略显歉意地强调了一句红栀子上顶着箬盖时,姚欢定会傻愣愣地追问这是啥意思。
此刻,乃是午未时分的大白天,离夜幕降临后才会渐燃渐炽的暧昧气氛还早,这家叫“云山小筑”的庵酒店,似乎也像寻常的中高级酒店一样,做着餐饮买卖。
只是,许是过了饭点,门口没有殷勤的伙计迎客。
胭脂交待过,去寻一个叫王犁刀的汉子,就说老乡托人带话即可。
姚欢穿越来两个多月,自己觉得,虽开局有些狗血,莫名其妙背了个贞节牌坊,可在这北宋社会融入得还不错,且交了邵先生、孟掌柜、高俅这样的朋友,又自带一口开封官话,她便乐观地膨胀起来,今日来妓院送信,也愿意单枪匹马,想来没什么大不了,不过就是来瞧瞧北宋市民社会的一种业态嘛。
姚欢于是迈步往门口走去。
这云山小筑,和一般的高级正店酒肆还真不同,敞开的大门内赫然一方影壁,乃石刻山水图。安静的门廊两边,还挂着书法条幅。
要不是门口那做了特殊标记的红栀子灯,乍看之下,谁能想到里头是个金风玉露、鱼水欢悦的场子呐?
可以可以,北宋到底风雅底子扎实,一个天上人家夜总会,搞得像社区化馆似的。
姚欢正探头往里张望,门口又凑过来一个人。
那人是个面相憨厚的小郎,跑堂伙计打扮,袖子上还沾有油污。他瞄了一眼姚欢背上的襻膊、扎起的袍袖、以及劳动阶级的群衫质地,便客客气气地探问:“这位娘子,同行?”
姚欢点头:“俺家也是做饭铺买卖,不过今日俺来他家,是替熟人带个口信。”
伙计道:“哦,我是来结账拿钱的。”
“结账?你家卖他们什么呀?”
“烧鹌鹑,鸡签子,鸭签子。他家菜式雅致,但客人不是还有留宿的嘛,有时候要吃夜宵,吃腻了厨房的那些高级点心,里头的娘子们就会想着给客人们换换口味,从街上叫些有趣的风味吃食。”
嗯,有道理,家花没有野花香,家食没有外卖香。
在这云山小筑过夜的男子们,一定更能体会这个道理。
其实姚欢对眼前这庵酒店,往深了想想,还是觉得挺别扭的。
她毕竟是女性,现代女性也是女性,就算努力告诉自己现在身处千年前的封建社会,一想到女性的社会地位,姚欢仍会黯然。
她只能勒令自己再把注意力又放回和饭食同行讨教经验上来,作了漫不经心之意,问那伙计道:“生意好不?”
伙计笑道:“能不好嘛,全开封城,这样的庵酒店何止百家,不知养活多少俺们这样的小铺子哩。”
姚欢道:“也是也是。对了,他家看起来,不是寻常店子的排场,竟仿佛有两三个相蓝那么大,起名云山小筑,倒有意思。”
伙计善意地“哧”了一声,道:“咳,再大的场面,能有皇宫大?跟官家的屋子比比,谁的家业都是小的,小筑,小院,小铺子”
姚欢闻言,不禁又打量了这伙计一眼。
不错嘛,小伙子认知很透彻。
“我们进去吧?”
“使不得,这家规矩大,吾等这样饭食铺的,只可在此等着家丁出来问。莫急。”
小伙计话音刚落,他们身后却传来细碎的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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