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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的盐水鸭也因此而可望不可及了,她颇有些丧气,下车后落后家人们一步向外多看了两眼,恰巧这时徐冰砚来了,就在她身后,被她用余光瞧见了。
她心中忽而冒出一个念头,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绪,短暂地犹豫过后便转向了秀知,装作没看见那离她只有一两步远的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地说:“秀知你瞧,那边有卖盐水鸭的,旁边那是什么?是甜豆儿么?……”
语气和声音都拿捏得刚刚好,完全是不经意的、闲聊般的,又刚刚好足够被他听到的。
……可他当场却连脚步都没有停上一停,甚至直到众人登上了前往天津的火车、都各自进包厢躺下准备休息了,他依然还是没有来找她。
这可真是白小姐平生前所未遇的遭际!
笑话,她此前遇见的男人哪一个不是对她趋之若鹜,都不需要她勾手指头就会围在她身边大献殷勤,怎么偏就他徐冰砚是独一份?她都说的那么明显了、都把讨好她的机会送到他眼皮子底下了,他怎么就不知道顺坡下?
到底是瞎了还是聋了!
白小姐气死了,洗漱之后就一直一个人躺在床上生闷气,甚至直到时间过了午夜、睡在上面的润熙和润崇都开始说梦话了她还没有一点睡意,仍然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瞪着包厢的木板墙生着气,心想真是岂有此理,她以后都再也不要跟那人说话了,再多看他一眼她就活该后半辈子天天吃腥臭的沙丁鱼!
这番思绪十分连贯,可惜凌晨时分却忽而被打断了——
火车不知为何突然开始刹车,车轮和铁轨剧烈地摩擦出了刺耳的声响,巨大的惯性冲力把熟睡的孩子都甩到了地上,年幼的润崇在短暂的懵懂后就开始哇哇大哭。
包厢外面也很快就出现了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似乎还有人的尖叫,俨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白清嘉一边搂住孩子哄慰一边着急地问秀知:“外头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秀知也慌了神,哪里知道原委?连忙也从床上爬起来、穿上外衣要推门出去一探究竟。
手刚搭上把手,那门却忽而被从外面推开了,火车狭窄的走道里处处都是惊慌失措前后乱跑的人,而那个片刻之前还被白小姐赌咒说再也不见的男人却乍然出现在了她的门口,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那扇门外的一切纷杂,寒潭一样的眼睛黑得惊人又纯粹。他手中拿着枪、显得行色匆匆,看起来像是专门到这里来找她的,现她还完好无损地待在包厢里似乎松了一口气。
“待在这儿别动。”
他在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人群惊慌失措的跑动声中匆匆看着她撂下这么一句话,随即又很快看向秀知,简洁而有力地说:“把门锁上,把她藏好。”
还不等她再问什么说什么就“碰”的一声从外面关上了门,离开比来还要突兀上百倍。
只一瞬间……就从她眼前消失了。
第17章掌掴“够了!”
事后白清嘉才知道,他们那天是遭遇了山匪。
这没什么稀罕,混乱的世道里生什么都是寻常,眼下各省都有土匪打着各种名目纠集武装,有的是要“劫富济贫”,有的又要“倒袁救国”,说得都挺像样子,其中赢了活下来的便成一霸,输了活不下去的便指望被招抚,倘若连这等念想都落了空就索性落草为寇,常事而已。
当夜他们碰到的这股人声势颇大,冬夜里旷野荒芜并无灯光,在车上的人只能听到匪徒啸聚之声,探头望去只能看到人影憧憧、难以判断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后来车上又不知从何处冒出了流言,说这帮人是如今名震中原的白狼的部属,那可是个频频打官军脸的匪,他人头的悬赏价格仅次于革命党魁孙文,比黄兴和陈其美两人的脑袋加起来还要值钱呢。
而自打“白狼”这个名号一祭出,乘客们便纷纷被唤起了自1913年始成日在报刊上看见他起事作乱的糟糕记忆,恰巧此时车窗外又传来了一阵枪鸣,这可真要把人吓破了胆,众人乱成一团又哭又叫,热闹极了。
白小姐也怕的,只是她包厢中的两个孩子已经哭得哑了嗓子,秀知也双腿软站不起来了,她当然就不能再表现出怕的样子,只能故作镇定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其实她才没那么笃定,心早就七上八下被拧成了一条绳,毕竟回想起今日一整天见过的兵统共也不过三十之数——万一车外来的土匪有成百上千呢?万一他们都有枪呢?万一来的人真是白狼本尊呢?
她的心跳得很快,搂着润熙和润崇的手都被冷汗浸透了,与此同时那个男人在下车之前匆匆出现在她门前的样子也在她眼前挥之不去,如同一滴墨滴进水里,绝不会悄无声息地黯然消弭,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漫溢。
她漂亮的眼睛倒映着车窗之外那个寒冷而陌生的冬夜,心中渐渐只剩下一个声音:
你……会平安无事吗?
那场纷争最终只持续了二十分钟。
扒毁铁路的原来只是图财的土匪,并非什么白狼的从属,手上拿的土枪远比不上正规军的德国货,人数虽确有上百之众,但还是很快就被一一治服逮捕了。
而枪声终止后列车上的权贵们便总算重拾勇气各自从门窗紧闭的包厢里探出了头,齐聚到一等车厢的餐车里去了,除白家人外还有几个洋人和政要,虽仍都惊魂未定可也算是恢复了些许体面,不再像之前枪声传来时一样仓皇失态,只6芸芸一个还扑在白宏景怀里哭得梨花带雨,时髦的大波浪卷都有了些许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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