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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知柔原本也怀疑神童科省试的考卷拿错了但是听贾九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她反而察觉了不对且不说神童科和进士科的考试人数相差那么多,科举这样的国之大事,所涉官员自然慎之又慎,有那么容易拿错考卷么?
贡院外不是说话的地方,她暂且按捺下疑虑只问贾九郎:“那道策问你如何答的?”
贾九郎微一沉吟回答道:“那题我没答。”
蔺知柔有些吃惊她和贾九郎一起生活了数月,知道他绝不是对朝政毫无见解的人如果她猜测的身份没错,他自小受的教育和耳濡目染更不是一般官宦子弟可以比肩的。
即便是一般考童看见不会做的题目一定是竭尽所能把卷子填满,哪怕文不对题也比交白卷好。那么贾九郎不答,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贾九郎以为她担心自己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嘴角一勾:“你别担心虽说我策问未答帖经只答了一半但我多写了五诗两篇赋赎帖一定能……阿嚏!”
贾九郎捂着嘴连打了两个喷嚏。
蔺知柔有些过意不去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要他的衣服了:“你将衣裳给了我,又在廊下吹了冷风,一定是得了风寒。”
贾九郎仍然嘴硬:“我身强体健,不会病的。”
两人一行说,一行出了礼部南院,接着往南走,经过太府寺和太常寺,从安上门出了皇城。
一出城门,就看到在外面等待的白稚川。
“世叔怎么来了?”蔺知柔心里一暖,连忙迎了上去,进士科省试就在三日后,白稚川这几日正在闭关苦读,时间对他来说无比珍贵,延兴寺在城南,到皇城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一个多时辰。
白稚川看着两个孩子笑道:“连着读了几日书,读得头晕眼花,正好出来走走。就知道你们会提前交卷,在考场上没吃什么罢?一定饿了。延寿坊有家店肆的餺饦很好吃,世叔带你们去尝尝。”
贾九郎一听吃就来了劲,把考试忘到了九霄云外。
三人骑着驴,很快到了延寿坊,那家卖餺饦的店就在坊门里不远处。
白稚川显然是常客,胖墩墩的店主在湿麻布上擦擦手,热情招呼道:“白公子,有些时日未见啦,近来可好?”
白稚川笑着与他打招呼,要了两大一小三碗餺飥,蔺知柔胃口小,遂要了小碗。
时辰尚早,店堂内没几个食客,三人围着张正方形的食案坐下,等待着餺飥出锅。
这时候,白稚川方才问道:“省试如何?考题难么?”
蔺知柔和贾九郎对视了一眼,将试卷的古怪之处与白稚川说了一遍。
蔺知柔道:“九郎与我都怀疑这是进士科的试卷,但依我之见,拿错试卷着实匪夷所思。”
白稚川沉吟片刻,点点头:“此事的确蹊跷,虽说两场考试一前一后,考卷存放一处不奇怪,但科举不是儿戏,应当不至于拿错。”
贾九郎经她这么一提醒,也察觉出不对,皱着眉头道:“我本以为他们拿错了卷子,将错就错,眼下细细思量,却经不起推敲。”
神童科用进士科的题目,事后肯定会有举童提出疑义,但凡有点判断力的都知道这些题目不对,且不说那道策问,帖经已是明明白白地纲了。
省试由礼部主办,御史台监督,考试结果还要经过中书省和门下省复核,弄错试卷之事绝无可能瞒天过海。
蔺知柔用食指在食案上划了划,若有所思道:“若不是不小心拿错,那便是故意为之了。”
省试上弄错试卷可不是小事,肯定要有人出来负责,吃挂落是一定的,没准还会因此丢官,有什么原因能让试官不惜犯这样的错误呢?
三人沉默了片刻,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浮上心头。
贾九郎第一个出言:“试题泄漏了?”
只有在掩盖一个更严重的过失时,这么做才有意义。
现神童科试题泄漏,没有时间重新出题做试卷,无奈之下将进士科试卷先挪来救急。进士科考试在三天后,重新出题连夜赶制试卷还来得及,这么一想就都说得通了。
蔺知柔和白稚川也有同样的猜测,可两人都是布衣百姓,朝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
店主将他们的餺飥端了上来,一股食物的香气随着水汽四散开来,像带着小钩子一样,勾着几人肚子里的馋虫。
蔺知柔本来不觉得饿,这时候也食指大动,接过碗,拿起筷箸,专心致志地吃起东西来。
餺飥类似于现代的面片汤,味道的关键一在汤底,二在面片柔软度和筋度的平衡。
这家餺飥店看着不起眼,不知汤头用了什么秘方,鲜润浓郁中带了点微微的清甜,面片则筋道而滑软,口感和滋味都很不错,就是卖相不怎么样,也不像别的店肆那样加许多肉片和菜蔬来充场面。
蔺知柔虽然不贪吃,但味觉很灵敏,一尝就忍不住连声称赞。
而一向自诩舌头灵的贾九郎却是一脸心不在焉,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什么心事。
白稚川以为他担心不能及第,出言安慰道:“九郎莫怕,进士科的试题自然与神童科不可同日而语,你答不出来,旁人自然也是一样,到时候还是以名次取人。”
贾九郎抬头冲他展眉一笑,但眼底还是隐隐有些忧虑。
蔺知柔深知,以他的脾性断然不会担忧考试结果,可是别的事他不愿说,她也只好当作不知道,只是看了眼他碗里没怎么动的食物:“方才着了凉,趁热多喝点汤罢。”
贾九郎闻听此言,脸色倒是明媚起来,乖乖捧起碗喝了好几口汤,又吃了大半的面片,赞赏道:“这餺飥做得好,便是宫……东市上那家众口皆碑的也不及。”
三人吃完餺飥便骑着驴回了延兴寺,一路上贾九郎仍旧恹恹的,与平日的他判若两人,白稚川从未见过他如此,不由纳罕。
当夜,贾九郎就起热来,他半夜三更醒来,只觉头晕目眩,后背寒,四肢酸软无力,喉咙口又干又燥,直要冒火。
他仗着自幼习武,身子骨强健,并不把这风寒放在心上,披衣起身,倒了碗冷茶饮了,又钻回被窝里继续睡,指望睡一晚就痊愈,可到了下半夜越难受,这才知道自己太逞强了。
第二天早晨,蔺知柔仍旧和平时一样早起,读了一会儿书,估摸着贾九郎该醒了,可那屋子里却毫无动静。
她又等了两刻钟时间,不知怎的有些心烦意乱,平日里看出一目十行,眼下却把十行来回看了十遍有余,还是什么都没看进去。
她忍不住撂下书站起身,走到贾九郎房门外,抬手敲了两下,没人应。她加重了力度又敲了两下,屋子里仍旧敲无声息。
她的心突然开始狂跳,不管不顾地用力拍门,一边拍一边喊:“九郎!九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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